清宁长公主这次回京,也不是为了和弘庆帝叙旧情的,主要是为了她养女的婚事,虽久居清宁城,清宁城也非无英才,但她实在不擅同人交际,脾气也有了几分古怪,常年便是在公主府里闭门不出,不与外人过多交际,这等到孩子们谈婚论嫁的时候,便就是个大问题,现如今膝下养子尚幼,暂可不必操心。可养女已十五,本该及笄后便一家有女百家求,奈何清宁长公主委实和当地的贵夫人们打不到一处去,媒人也不敢上门,因此至今仍未婚配,她久闻京城簪花诗会盛名,想着人多,索性直接带了养女来,看看能不能挑上一个。
“我看那姑娘生的极其标致,进退有礼,讲话温柔,这不正寻着婚配么,我倒想到个现成的好人物,贵妃姐姐,你说,嘉王爷怎么样?”待散宴过后,刘贤妃同魏贵妃笑道。
郑氏正在嘱咐内廷宴官将杯盏玉箸等要清点后收归仓库,路过两妃身边,也被拉住,刘贤妃又把这话说了一遍,郑氏笑道:“两位娘娘的眼光,那自然是不差的,这不马上簪花诗会了,到时候让二弟去相看相看。”说完也不顾两妃斗法,径自忙去了,等到出礼和殿,已是亥正两刻,太子正在殿门口等着她,见她出来,扶着她上辇,温声道:“累着了吧?但凡那两位娘娘能和睦些,这种宴席的事怎么也不该是你操心劳累。”
郑氏瞪了他一眼:“这是等我事儿都办成了再拿这种假把式来搪塞我呢,先时父亲每每交给我办的时候,再没见你跳出来说一句。”
“是了是了,那便是为夫的不是了,下回必要去找父亲要个说法,即便是推脱不得,也该给太子妃娘娘加点俸禄才是。”
郑氏见帷帐围着,外头人瞧不清里头,极快地啐了他一口,倒逗得太子忍不住笑了起来。
郑氏想到了两妃方才的说法,同太子正经道:“要说清宁姑姑这个养女,的确是出落的分外俊俏,这样貌放在京城里,也当是数一数二的标致人物,但这一晚上我细细看下来,恐怕这姑娘自幼就被困于一方天地,又是女儿,便疏于读书,虽瞧着还算乖顺,但谈吐眼光全然没有,这跟二弟,瞧着不是个良配。”
“怎的会想到让她同二弟做配?二弟要是年纪再长些,或动作快些,只怕都能做她爹了。”太子有些讶然,却被郑氏没好气地扫了一眼:“你这就是个俗人了,若能志趣相投,年纪大些,又有什么影响?”
太子忙道:“是是是。确实是我俗气了。不过这事么,终归还是得看二弟自己是否满意,这次他是想着借外出躲掉簪花诗会,明儿我就派人去给他逮回来。”郑氏点点头:“即便清宁姑姑带来的这位表妹未曾看中,今年大选,京城里因晋官而随来的官眷亦新增不少,兴许有合意的好姑娘。”
簪花诗会
这次们簪花诗会的贵族们倒不是因为这小姑娘是清宁长公主带来的便高看几分,不过是因着前尘往事,弘庆帝对清宁长公主格外优待些,连带她便也得了几分青睐。
嘉王连年被强压着参加这等诗会,京城正经的勋贵世族,对他是避之不及;想要凑上来的呢,他又实在看不上眼,都是熟人,年年都差不多的千篇一律。这次本想借着打猎的名头躲掉,奈何太子亲派人去“请”了他回来,赶在七夕前一天回了京。
“记住我说的没有?”嘉王不放心的问。
“哎呀,记住了记住了,你要是不满意,就喝茶,我便喊你爹,你要是满意,就吃糕点,我就喊你二叔。”李谓言这一路被嘱咐了好些遍,实在不耐烦了。
这次李谓言随嘉王出门,还未曾见过那位清宁长公主,遇到长公主或那些他烦厌的新来不知规矩的姑娘们,正好能拿来做个现成的幌子。
一般进簪花诗会,都得是主办人下了帖子送给各家,凭了帖子方可进入,不过像嘉王这样的常客,不用帖子便可以直接进了。
“二叔,这也能混成脸熟?”一进了门,李谓言便小声问嘉王爷,还颇带着些好笑的意味。
“臭小子你懂什么!乖乖跟着我就行。”嘉王恶狠狠地盯了一眼他,转个脸就大摇大摆的背着手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此地风景上佳视野开阔,湖为弯月,两旁延为河滩,故此地被命名望月湖,望月山庄的主人特叫花匠在河滩上缀以细草,定时修剪,以便于寻常时候京城夫人贵女们出来踏青赏景,这逢至七夕,便用作簪花诗会。
这是李谓言头回进望月山庄,这庄子占地得有京城里的四进宅子差不多大,但做成了两进的制式,共有两层,分为前院和后院,这般里头屋舍瞧着不少,不过没有正房,皆是一式的厢房,前头后头都设了极大的会客厅,前院厢房里的摆设皆是梅兰竹菊或是圣人大儒的画像,一张梨花木大桌,笔墨纸砚皆备齐整,简洁明亮,没有赘饰,供男客们使用。后头的厢房大多精致小巧些,百宝架上会放些新鲜的小玩意儿,更设一个妆奁,供女眷们歇息之余还能整理仪容。只是日常还可,簪花诗会这样的大场面,厢房是不够用的,便各家都在河滩支了帐篷,做了个休息之所,帐篷上有各家的徽记,依着尊卑按序列排好。河滩上还有诸多精心培植的稀有花卉,摆放成各类的花样子,团花锦簇,凤凰于飞等,贵女们可漫步赏花,人比花娇,暗香浮动。
这庄子还设诸多相通的连廊,平日里倒无甚作用,逢上簪花诗会时,便可用来挂各位公子姑娘的诗文,诗文上不落真名姓,一般诗会开始前,由会抽选几家夫人各写一个字,由主办的夫人从中抓阄得一个,依此字送各家的帐篷,请各家定下个拟名并写在纸条上,这纸条也有讲究,制式大小需得是一样,不过写字的那面得印上本家的徽记,以防止若是拟重了名,引得不必要的纷争,纸条写好后当时便交到匣子里,最后匣子收在主办的夫人跟前。诗文也不用自己动手誊录,有专门伺候笔墨的代笔,力求能让最后的评诗公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