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年就在这个荒唐的闹剧中结束。
没有红妆十里,也没有全城花嫁,这大概是最为低调的一次王爷娶亲,虽把这事尽量压住,两人原先的辈分关系也尽量撇清,但这深宫院墙里传出来的故事,便有一万种让人臆测的方式。以至于半年过去,端王一家都远离京城,还是为京城之人津津乐道。
不过到了七月,京城就开始议论起时下边城的境况。六月二十,苏达王终是赢了大王子,成了新任的西凉王,不过半个月,王位还没坐稳,便单方面撕毁与大昱签订的友好邻邦条例,同时正式向大昱宣战。
这回不是小打小闹,弘庆帝也早有警惕,边关上,尤其是与西凉接壤的地方,早换上了可靠的骁勇善战的将领。同时在得知西凉举战的第三日,便要点嘉王亲自挂帅,率领精兵二十万,往西凉边城云城去。
崔长风如今已经可以殿前议事,自知道这个事,翻来覆去两宿都没睡好,徐先生的课上频频走神,颜将军的课上也过不了几招,李谓言深觉奇怪,待用过晚膳后特意去致一轩,问询究竟何事。
崔长风同旁人不敢说起,但却有心要拉李谓言一起,见李谓言主动问起来,便同他透了风,说自己想偷偷随军,大丈夫金戈铁马,如何能一直拘于宫墙之内。李谓言向来就是自由散漫的性子,闻言也感兴趣,兴致勃勃地应了下来,崔长风摇摆犹豫的心思终于落定下来,两人议定了法子,都是止不住的兴奋与喜悦。
窗外月光倾泻,遍地清辉,两个少年眼中望月,心中却是边关的高远,少年人的志向与热血,涌动于屋内,遥寄于满月,一时间默默无言。
待到最后李谓言要离开时,突然拍了拍崔长风的肩膀,极郑重道:“他日若你为大将军,我必做你马前卒,为你探清前路,包叫你,横扫千军!”
崔长风忍不住笑了起来,随后眼睛微润,亦郑重道:“我可不稀罕你做我的马前卒,你是我的兄长,现在是,以后亦是,同进齐退,荣辱与共。”
两个少年会心一笑,无声之中定下了共举盛世的诺言。
七月初十,宜出行。
朝阳如墨挥洒,蓬勃于天际,一大早,城外点将台便围满了百姓,弘庆帝授帅印,点精兵,嘉王一身甲胄,在朝阳映照下,熠熠生辉,流光溢彩。脸上那股子嬉笑纨绔气荡然无存,太子站在一边,为他执酒壶,行酒三杯,敬过天地君王,吉时到,旌鼓擂起,听来叫人心神激昂,士气高涨。弘庆帝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鼓励,太子倒是极认真地嘱咐他护好自己,平安归来。嘉王点点头,告别父兄亲长,翻身上马,踏着鼓声渐行渐远。
同样渐行渐远的还有混在士兵队伍里的两个少年。
东宫里是直到晚上才发现崔长风和李谓言不见了的。小霖和小豆子被绑在一处,丢在致一轩里,待被人发现解了绑,战战兢兢欲哭无泪地向太子和太子妃递上两位小祖宗的信,好在两位都没说什么,叫他们下去后,只太子和郑氏两人时,太子方才有些头疼道:“这战场上刀剑无眼的,老二自己我都尚且担忧,还有这么两个小兔崽子捣捣乱,实在是不叫人省心。”
倒是郑氏虽也忧心忡忡,但一贯放手让孩子们自己做决定,既如今他们选了走这条路,追回来只怕也管不住他们的心思,劝慰太子道:“两个孩子自小长在咱们膝下,也未经风雨,出去历练一番也是好事,不必支会二弟,且看他们自己闯荡能不能闯出个名堂来。”
太子眉头也渐舒展:“文从徐先生,武随颜将军,这么多年学下来,也是时候看看学的如何了,也罢,放手让孩子们自己闯吧。”
这边烛光融融,那边在安营扎寨。
实在是从没有吃过这样的苦头,两个人最后几乎都没了力气互相搀扶着拖着步子跟在队伍的尾巴上,直到子夜时分,方才找了个地方,安营扎寨。还得自己动手搭帐子,忙活了好久,也顾不上洗漱,倒头便呼呼大睡。
一夜无梦,只觉得还没怎么睡,便被拍醒了,又开始了第二日的征程。
好在军营之中伙食还算可以,虽比不上东宫里的精致,但也不难入口,两人正是长身体的时候,狼吞虎咽,风卷残云,开始时还引得旁边一起吃饭的小兵们频频侧目,后来慢慢习惯下来,有好心的,还会匀给他们一两个馒头。
一直到了八月二十,方才到了云城。
大军进云城后做了休整,长途跋涉加上水土不服,先锋军里倒下了数十人,急需重编小队,嘉王只让副将去处理此事,自己与武纪望等人会商对策。
先锋军是极其重要的一支队伍,若旗开得胜,必将能鼓舞士气,所以选拔的人,当然不能是鸡肋,但是作为先锋,也必然要比中军和后军更多了一重危险,是以为表公平,在校场设了擂台,有意加入先锋军的,报过名字,就可以进去比试。
两个人不敢用真名,崔长风同李谓言化了“尚风”和“严佑”的名字,报了名字,上了擂台。但因崔长风近日染了风寒,烧还未全退,身上提不起气力,遗憾败北,还是没能选上先锋军。李谓言倒是轻轻松松,披荆斩棘,直闯前三甲,自然也就入编先锋军。
崔长风有些不太高兴,并非因只有李谓言选上了先锋军,而是责怪自己不争气。李谓言笑嘻嘻地搂住崔长风的肩膀:“你忘了为兄同你说的?这便给你去做马前卒!”
崔长风除了因自己没选上而不高兴,也有些担忧李谓言:“战场之上,形势瞬息万变,西凉虎视眈眈已久,这一次开战,只怕不能善了,咱们大军到前,武将军已经迂回同西凉战了好几回,云城的兵力损耗了大半,西凉却不痛不痒,可见西凉这次是下了大决心的,派驻在这里的应该不止十万,你在先锋军里,万事切记要小心谨慎……务必以护好自己为要。兄长必去,为国家民,长风感兄长大义。待兄长归来,必当扫榻相迎,捧碗执壶,以表敬意。”
李谓言捶了他一拳,笑道:“行了行了,长风小弟不必哀戚,且看你兄长为你扫平前路,管他西凉北凉的,杀他个落花流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