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关大营历来军纪严明,这一点闻名已久。
只是,这不让人进出,似乎严苛得有些过分。
倒是有几分刻意的囚禁之感!
花婠探了探头,看到外面两个缩头缩脑的守兵,花婠有一丝疑虑。
外面的人是在故意看着她?
陷阵营!如果她没有记错:
陷阵营可以说是先锋营里的急先锋,从来都是充当人肉盾牌的存在。
在沙场上,死伤最多的也是陷阵营。
甚至,有一种传闻:
陷阵营里的兵士,大多都是终身戴罪的死囚。
因而,他们的生死,无人问津。
她跟着那一小队,死伤大半,在回来的途中有几个跟着断了气。现如今,就剩下她一个人活着回来。
花婠无言地望了一眼自己的伤口。
本想着和芒刺他们会合,却不成想战事如此惨烈,花婠一直没能冲出包围靠近天机院门生那一队。
战事结束后,她中了箭,也就跟着别的小队一起在慌乱中撤退了。
一晃过了两天三夜,绿竹她们应该急得团团转了。而花婠在军营里忐忑地用过了三餐睡了三晚。
期间,花婠本想逃出去,后来又想要探一探这个不太正常的陷阵营,花婠就又留了下来。
这一天,天色渐晚。
营帐外忽然号角争鸣,喊声震天。
隔着营帐,花婠也能清晰地感受到两军厮杀前的无尽杀气。
前几日北朔细作滋扰边城,贺兰城城外形势不明。如今这声势,怕是北朔细作又有了新的动静。
想起前一次的沙场厮杀,花婠还心有余悸。她那一小队,死伤殆尽。
花婠低着头,将手中握着一条天青色的布条系在额头上。手不自觉地按了按眉心,蹙眉想着:
如果想要活着,要么退出刺探,要么完成刺探。
“阿婠!”营帐帘幕被撩开,走进一位少年。
少年英俊挺拔,眉目清秀。他看着花婠包扎的伤口,刚刚起身手里还握着短剑,装满了攻坚箭镞,手里似乎还提了一些火药,不禁诧异道:“阿婠,你受伤了?”
“小伤!你怎么这么快就归队了?”花婠回过头看着少年,这是她在军营里相熟的第二个士卒姜烨。
“你那是什么……”姜烨上前问向花婠。“火药!”花婠伸手按了按腰封中的火药,这些火药她有别的用处。
“你的声音,怎么……”少年看着花婠自言自语。
“姜烨!”花婠一直隐藏身份,此时故意放粗了嗓音,继续叮嘱道:“你小腿被刺穿要多休养。少走动!不然落下病根,就不好了!”
“听说这次刺探,只有你一个人活着回来了?”姜烨一拐一拐地坐到篝火旁,眼底悄然掩住水光,没有接花婠的话,叹了口气:“所以,我就想着过来看看你!”
“姜大哥……”花婠看着少年重重垂下的头,她知道少年的来意,抿唇道:“姜大哥,他在中途被上头派出去执行潜伏任务。临走时,姜大哥扮成猎户,去了漠北阴山方向。看形势,他可能要去很久……”
沙漠千倾,阵前厮杀。策马驰骋,英姿飒飒。一个叫做姜城的少年,俊逸流风。
他是,他们谍战营的副将。
生死之际,他用尽全力,为花婠挡下了最致命的一剑,转手将刺向花婠的那个细作拉入了死亡沙漠的无底流沙。
流沙,犹如沼泽泥淖。陷入了流沙的人,几乎再无生还的可能。
“听说,还是主将直接下达的将令!”花婠低下头没有说,姜城其实已经死了。
姜城临死前,舍命救下了花婠。而眼前的少年,正是姜城的亲弟弟姜烨。
因为姜城为救她而死,所以这几天花婠没有说自己的真实身份,却特意了解了许多关于姜家这对兄弟的事情。
在这陷阵营里,有不少富家子弟。他们大多数都来得莫名其妙,然后死的无声无息。
就像姜城!他原本是天水城巨商之首姜家的嫡长子!只是被人捆着送进了陷阵营。
在这里,商人之子的姜城浴血奋战,崭露头角。终于在十九岁那年熬到了副将一职。
没想到,为了救她,就这么陷入了流沙!
陷阵营本身编制,与寻常军营不同。他们以刺探任务为主,以完成任务为荣。之于刺探过程,完成手段无人追究。高风险,高回报,以军功换取酬劳,以刺杀谋求晋升或者脱罪。
“阿婠,这次上头派我去执行军令!”姜烨挠了挠头继续说道。
“什么军令?”花婠拉回思绪,蹙眉看向姜烨。
她总感觉,他已经察觉到了姜城的死。
“他们在贺兰山深处发现了北朔的敌军!据说有几千人!”姜烨说着,神情悲悯:“郑主将命我无探查敌军粮草大营的位置?!眼下,这件大事一直没有着落?”
如果真有这么多敌军,探查军粮的确关键,怕是没有比这个更加要紧的军令了。
“还有……刺杀耶律容错!刺探贺兰山深处北朔侧翼兵力。”姜烨抿了抿唇,这个任务大概可以说是去送死了。
“这就是那个郑主将下的军令?!”花婠豁然站起身,这不是将人去送死么?
先不说耶律容错坐镇何方不知,就是知道他在哪里,谁又能近身分毫?
耶律容错在北朔的地位,与大周神木相似。
这样的人物,别说是近身刺杀了。就是百米之外,谁又能靠近?
陷阵营这个营主将郑留军阶虽然不高,却是陷阵营营里有名的关系户。没有军事头脑就罢了,竟然恶意以此任务派遣他们前去送死。
昨天姜烨曾经说,这个郑留是收了人家的钱财,想要弄死他们兄弟两……
“他跟天水城很熟络的!”姜烨点了点头,没有继续说下去,有些黯然。
看着姜烨灰土色的俊颜,心底划过钝痛
贺兰山下几多苍茫,姜城再也回不来了。
他姜城,用自己的命,救了她的命。
那她,也绝不能看着姜烨再次送命!
到底是什么人,能这样肆无忌惮地将豪绅嫡子至于陷阵营之中这般糟践?
儒雅刚毅,俊逸流风!那是她初见姜城时,脑海划过的美好词汇。
当时花婠就在想:
陷阵营竟然有这样的人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