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这些,花婠其实还不能确定他的身份。
虽然刚刚以为他是慕寒的时候,花婠心里有那么一丝丝的期许。可她心里清楚,慕寒不会真的出现在战场前线。
这场战役,输赢的确很重要。但对于慕寒而言,亲自上阵,那是屈尊降贵了。
因而最合适的,莫过于威北将军齐连城。
齐连城这个人,花婠前一世也是见过的。
前一世。两军对峙,她身在中间被捆绑在狼牙棒上。
当时,她远远看见苍梧城城楼上,慕寒垂眸俯瞰过来的样子
衣袂随风涌动,王者之气满溢。
当时,他的身边随侍追随的就是已经誉满大周的威北将军齐连城。
只是前一世,抱着必死之心的花婠没有想明白:
为何不可一世的慕寒,最后会束手败给了区区北朔!
花婠记得,前一世慕寒违抗皇命,私自调动大周虎奔军,飞驰到了北朔沙场对峙的前线苍梧城。
当时慕寒他手无皇命兵符,却凭一己威望,调动了除了西关大营以外,大周嫡系数十万的虎贲。
后来他一路北上,荡平了祁连山北麓想要坐收渔翁之利的大宛、康居等西域小国联军,转道北上,倾覆了神秘古国楼兰,彻底断了北朔对楼兰的倚仗,最终将北朔大军反向围困在了苍梧城城下。
可以说,只要他当时愿意:
当时的北朔人,根本不会再有一人生还。然而,前一世最终的苍梧城一战,却成了慕寒一生唯一的败绩。
重活一世,花婠似乎明白了。
咻咻咻……
山下箭雨忽然飞射而来,直奔他们所在的主峰方位。
是北朔人射来的箭雨,她和他被发现了。
此处是此役主战场的顶峰,是个俯瞰整个战场的绝佳地点。
同样,也是山下敌军所能看到的,最为显眼的地方。
几息的功夫,羽箭就布满整个主峰。放眼望去,犹如丛生的荆棘。
花婠本能后退,退到少年身旁,看着他一动不动,从容不迫,一派云淡风轻。
花婠挑眉道:“苏北烟,似乎觉得他此刻就能杀了你!”
“也许他想杀的人,并不是我!”少年毫发无损,眉眼扫过花婠被划伤的左臂。随即弹弓,三箭连发,直击耶律容错面门:“想杀的人,是你也说不定!”
“难道杀我这个无名小卒?”花婠翻了个白眼,她刻意隐藏自己,不着痕迹地躲在了少年身后不远处
自保方为上策。
上一世的这个时候,苏北烟应该还不认识她。更别说那个耶律容错了。
更重要的是,圣天元年,她跟苏北烟还没有瓜葛。
怎么重活一世,一切都变了。
顺着三只羽箭,花婠看到耶律容错扯下左肩中箭,扔在地上。然后朝着主峰所在的方位,深深地看了一眼。
花婠也不知道,他到底在看什么。
山下的箭雨已停,花婠的手臂在滴血。她还是不小心被划伤了,花婠暗叹:
这要是放在从前好好习武,这些箭雨对于她又算什么呢!
只是现在,她的身子体能实在算不上好。即便有逃生技巧,却做不到收放自如。
“去告诉齐连城,放他们过去!”蝶翼少年摆摆手,朝着身后吩咐道。
少年话落,花婠身后忽然窜出一个黑衣,拱手道:“遵命!”
“……”花婠咬了咬唇瓣,她猜错了?
齐连城名字的出现,使得花婠现在已经完全否定了之前她说他的身份是齐连城这件事。
齐连城,是大周最新崛起的武将新锐。他的名讳,哪怕是在边陲小城,也是如雷贯耳。
谁都知道,这位炙手可热的武将新锐,是大周少年将军慕寒一手带出来的悍将。
这世上,对齐连城敢直呼其名的人,应该没几个!
“与其杀得太狠,北朔人绝地反击。还不如给他们以希望,后面分段劫杀。”花婠看着山下涌入下一个峡谷的北朔人,意味深长地看着眼前的少年:“你这招很高明!”
“呵呵!”少年低低悦耳的笑声再次响起,微微挑了挑眉,无所谓道:“你似乎,也很聪明!”
似乎……很聪明?!花婠无语地望了望天,一句话都不想说了。
“只是,你都不好奇,为什么粮草大营刚刚被烧,北朔人就这么着急退兵吗?且还想横穿河朔草原!”少年挑着眉,似乎想测试一下花婠的智商:“他们手里的粮食,怎么也够吃上些时日的!”
“……”花婠蹙了蹙眉,这也是她困惑的地方。
按理来说,北朔人根本不用走得如此慌张。
“猜不到也没关系!”少年淡漠的眼眸,没有情绪。
“等等!”花婠蹙眉,脑海中闪过前一世的记忆
圣天元年,贺兰城围城之战过后没多久。北朔人故技重施,将围城之战,用在了河朔草原的朔方城。
“河朔……也有粮草大营?或者……他们原想假借撤兵,迅速围困朔方城?!”花婠用力地咬着唇瓣,看着少年等他回答:“然后,彻底拿下联姻刚刚退还回来的朔方城?”
北朔王庭之变,苏北烟似乎比以前狠辣多了。
“还不错!”少年扫过花婠微微发愣的脸,嘴角微微一勾:“要不要试试箭法?”
试试箭法?花婠看了一眼战场中,一路后退的耶律容错。目光慢慢落到耶律容错身后,静坐在战车之中及其遥远的苏北烟。
“那个北朔新王还未跑远?”少年挑了挑眉,似乎一点也不着急擒贼擒王。
“……”花婠瞥了一眼少年,伸手挡过他手中递过来的弓箭,回手扯开后背的背包,拿出羽箭。
战场纷杂,此战北朔大败在即。而此时的方位和距离,已经不能算是一个射杀的绝佳机会了。
峡谷中,厮杀声震天撼地,血色弥漫山间。
是时候终结了!花婠静默地拉开她惯用的弓箭,弹弓三箭指向战场中央,正指安坐稳如泰山的苏北烟。
咻咻咻……
三箭连发后,花婠再次弹出三箭,六箭……直到苏北烟倒地而亡,花婠还未停手。
看见北朔人,花婠的记忆深处狼牙棒刺穿双肩的痛彻心扉,总是被唤醒。
而这一切伤痛,要从北朔与大周联姻说起。
花婠想:
她射杀了苏北烟。让他死在了圣天元年,那么圣天三年的她便不用再嫁给这个人。
悲剧,是不是就不会再发生。
只是日后的形势,还是证明花婠到底还是低估了今日这四方天下的风云大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