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波比海风大六岁，他读高三的时候，海风读小学六年级。

海波从小是别人家的孩子。他把自己的学习安排得好好的，从来不用大人操心。

每天早晨，海波早上五点起床，背半小时英语，然后悠悠闲闲的吃过早饭上学。

不知道他在学校是怎么学习的，反正晚自习放学回家后，海风从来没见过他哥在家做过作业。

睡觉前的时间海波都在那看课外书，甚至趁父母不在的时候看会电视玩会游戏。

可是就这样海波的成绩一直在学校排名前十。高考发挥稳定，考上了名校，给家人争了光，给父母长了脸。

海风不行。

海风从小爱睡，而且长睡不醒。如果晚上十点以后上床，他早上就起不来了。

平时海风也觉得自己脑子里糊里糊涂的，塞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脑袋特别沉，就想随时随地倒下来睡一觉。

每次考试，海风就要花大量的时间复习，以保证成绩不要太难看。

当他头昏脑胀熬到半夜，看到他老哥从被窝里扔出手机，手机上显示着游戏“Win”界面。

第二天早上，人家照样五点起床，神清气爽地在那背“We're not the same……not the same……not the same……”

家里出事，海风受了刺激，心里很想上进。

这一年，海风上高一。

以前上课，海风至少都是清醒的。可是他有个毛病，越是紧张就越容易瞌睡。

其它的课海风都能坚持放松，但当上课铃响，数学王老师迈着他四十几岁的老腿走进教室的时候，海风就紧张起来了。

王老师是极其和善的人，尤其是对海风这样的学生。

教书二十年，王老师什么样的学生都见过。真正的学霸不用他操心，最让他费心费力批评指导的其实是那些有资质但不努力的学生。

但象海风这样没有一点数学学习能力的，王老师从来都是微笑面对。不打不骂，只要他们不太出格，上课做什么都行。

人生苦短，何必相互伤害呢。

何况这样的学生到了社会以后每年总有那么一两个逆风翻盘的。

但海风紧张啊，他数学不好，上次测试拿了27分，全校倒数第一。

可他又想努力把数学学好。

这一紧张，海风整节数学课都在瞌睡了。

如果你拿本书挡着脸安安静静睡上一整节，王老师也就算了，不会和海风计较的。

但是海风太过份了，真得太过份了。

海风一边睡，一边还笑着说：“嘻嘻，北大录取我了。”

全班哄笑。

海风被惊醒，又紧张严肃的投入到艰苦的学习中。

过一会。

“嘻嘻，我上清华了……”

大家正安安静静地做习题呢，这下又笑欢了。

海风很懊恼，撑爆了眼皮死盯着数学课本上的每一个字。

过一会。

“哈哈，少年班来招我了！”

王老师忍无可忍。只能放下脸来：“海风，下课到我办公室来。”

下课后，王老师径自离开，走回自己办公室。

海风收起课本，可怜巴巴地跟在后面。

王老师把海风晾在一边，忙着给自己烧水取茶叶泡茶。

王老师把海风叫到办公室就是尽一下老师的责任，维护一下师道尊严。

做为教师队伍里的老司机，王老师清醒的知道没几个孩子是真得被老师骂出息管出息的。

而且生气动火的把学生骂一顿很伤肝，跟熬夜差不多，划不来。做为一个成熟的中年人，保肝保命更要紧。

王老师泡好茶回到位子上坐下，看到海风拿着纸笔在桌上画画。

王老师：“你在干嘛？”

海风停了纸笔：“我怕我又睡着了，就随手画的。我画画的时候头脑就比较清醒。”

王老师拿起画看了看，虽然没有什么成形的样子，但线条笔触什么的看起来还不错。

海风这个孩子哟……

王老师抬头看着海风，这孩子到了高中象笋一样窜个，整个人挺挺拔拔的杵在王老师面前。

王老师看着面前这个痴痴傻傻的孩子，眉目清秀，高高瘦瘦的，又眼神忧郁，头发也好久没理已经处于要被处分的边缘……这个样子，这个样子－－不就是每年扎堆在各大艺术院校门口的艺考生嘛？！

王老师也激动了，擅于发现学生身上的闪光点，这是老师的天职啊！

“海风，我看你画画很有天份。你好好准备，去考美术吧！”

“啊，真的吗？”

海风确实喜欢画画，尤其是他发现自己在画画的时候头脑变得特别清明。就好像脑子里的浆糊被清洗干净，露出了一条条清晰的脑花的纹路。

“不过我爸可能不会同意……”

“艺考不用考数学哦！”

“艺考不用考数学”、“画画很有天份”、“喜欢画画”、“画画的时候脑子像被水洗过一样”……

得到这些新认知的海风瞒着家人自己偷偷准备各种资料和材料。他开始自学画画。

上课的时候他也画，这样就不会在课上睡着了。不管最后学习成绩怎么样，至少态度要端正。

已经有把握通过专业考试以后，海风和父母商量报考艺术院校的事情。

海风他爸确实反对。

“男孩子嘛，当然是学金融、工程或者计算机。搞投资盖房子才能赚大钱啊，要不然就算做个程序员，至少工资也不错。学美术到时候找什么工作，去当老师？当老师？男孩子去当老师？没前途！”

海风他妈拉着老公劝说：“不要这样说，海风自己安排得挺好的。他能上个大学不就挺好的。你不能要求他也象海波一样……”

高中撑了三年，努力着不在每节课上睡着。海风终于如愿考上了一个师范学校的美术专业。

海风挺高兴的。

一回家，发现爸爸妈妈也挺高兴的，因为海波已经赚到钱替他们把过去欠下的债一点点还清了。现在上门讨债的人已经变成了上门来讨教的人。

“你们是怎么教育孩子的，怎么海波这么懂事这么能干的？”

海波爸爸脸上发光，他说：“这小子，三年就做到销售总监了，一年卖了五个亿的房子。这种事我想都想不到，怎么教。”

海风藏在角落里，手里拿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没有发出任何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