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女杰谱》？”苏坤看了看手中的册子，点了点头，似有赞叹之意，“陆阁主，难为你弄出来了一本初版。”

苏坤对面坐着一青衫儒生，儒生温雅，折扇轻挥，以他的力度挥扇不像是因天热而扇风取凉，倒像是习惯。

“天下之物，极少有我们澜沧顺风阁弄不到手的，皇上有什么要求只管提，海定当尽心尽力。”陆海笑道，眉宇间隐隐流露出一丝骄矜。

此人正是天下第一阁顺风阁的阁主，传闻这位顺风阁阁主如今已经年过七旬，不过他看上去就像与苏坤差不多大，谁也不知道他的真正年龄。

顺风阁虽然不是江湖上最具威慑力的势力，但决不是一个强大势力敢轻易招惹的对象。顺风阁胜在耳目众多，街上随便抓十个人就有一个是顺风阁的成员，情报能力堪与北邙云氏比肩。各方势力的黑历史顺风阁都有载录，但从来没有人能成功从顺风阁中把这些记录偷出来。

苏坤心中泛起一阵不快，不过脸上并没有表现出来：“十二女杰，在朝六人，在野六人，陆阁主觉得这十二人可是名至实归？”

“当真名至实归。”陆海一挥扇子，一副“我要说错算我输”的架势，“这十二女杰，皆是顺风阁九名阁老亲自选出，皆是巾帼不让须眉之流，或才或德，或文或武，皆是一般人所不能及。”

苏坤淡然一笑：“在朝女杰知根知底，选出不难，那在野女杰，顺风阁是如何选出来的呢？”

“偌大江湖，一旦有风吹草动则一传十，十传百，速度远非皇上所能想。顺风阁虽然未免会有疏漏，但这也是把疏漏降到最低的了。”提起顺风阁的情报能力，陆海颇是自得，摇扇子的力度也加大了些。

“在野之首，千面魔女，易容高手，灵巧轻盈，擅飞针暗器，百发百中。”苏坤看见“飞针”二字时，心念一动，但他想起那人的针海战术时，果断把这人排除在了嫌疑人中。

“百灵鸟，身形诡谲，难辨其踪，杀人于无形，所见其者几乎无人生还。”苏坤念道，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陆海，面带忧色，“无人生还，如此凶厉之人存于世间，世人只能无可奈何。此人的姓名籍贯就连顺风阁也查不出来么？”

陆海点了点头：“江湖中人，大多是被逼无奈而入其中，女子尤甚，所以隐姓埋名的是常事，且女子性本柔，但若是站在另一个极端，就算是男子也束手无策。”

“男子自认为实力强于女流之辈，多半是输在自负之上。”

陆海笑了笑：“诚然。”

苏坤继续看下去：

其三：龙女，头生龙角，居于东海，万兽臣服，众禽归心。

邪魔外道。苏坤忍不住腹诽了一句，愈发怀疑这在野六女的排名可信度。

接下来的更扯了：

其四：孝妇，常年孝服，悲戚时风云惊变，众鬼哀号，隐于山林，莫得归踪。

苏坤懒得看这些不着边际的目击证词，下面两个是断水君与凤女，一个能使劈刀断水，一个凤凰后裔，显而易见的一派胡言。

这敢情是在野六女中只有千面魔女是最容易见到的？不过都说千面魔女神出鬼没，易容能瞬间将自己改头换面，常人根本看不出破绽，那这顺风阁是怎么断定哪个是千面魔女的？

苏坤对着这一份可以当传奇看的情报文件，哭笑不得。

……

“身陨的那位是凤女。”林筠解释道，“生于火，死于火，这是凤女的归宿。”

魏琛身形微微一颤，虽然他极力掩饰，不过这动作还是被苏墨捕捉到了。

“和湛，你想到什么了？”苏墨轻声问。

“恐怕只是个巧合吧。”魏琛回答，语句模棱两可，不过他的下文显然没有“这是个巧合”的意思，“生于火，死于火，据说当年宫中安美人出生那日，安岚宫殿起火，而安美人的死因正是挫骨扬灰。”

“而且安美人是确实有凤凰之名，四龙攒凤正是她的标志，那只凤就代表着她。”林筠补充道。

原来如此。若安明熙也是谱中人的话，那就意味着《十二女杰谱》上载录的女子并非同一年代的。

前生她见过《十二女杰谱》，不过那时的女子已经只剩了六人，在朝的林筠、苻柳如身陨，在野的只剩了千面与百灵。

那时她以为是残卷，没想到此卷竟然有人死则从卷中撤出的规矩。

登在谱上的或才高于世，或武功卓绝，这安明熙是如何登得上这谱的呢？苏墨百思不得其解。

“药。”林筠看穿了苏墨的想法，“安美人是安岚国最出色的药师，她对药理的掌握程度相当于殿下对国事的运筹帷幄。”

苏墨看着林筠，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当年安美人还是明熙公主时，那时安岚侯还是安岚国主，明熙公主是安岚太医署的太医令，深谙各种草药效用，甚至对中原的针灸之术也颇有涉猎。”

“当年家父中了西戎飞矢，险些折在安岚，多亏安美人出手相助，家父生前常常与筠称赞安美人的医术高明，远非常人所及。”

既然能得到南陵林氏家主的赞誉，这安明熙登得上榜当之无愧。如此想着，苏墨眉头一皱，既然安明熙通药理，又怎么可能发觉不了香料中的异常？

后宫之人对于吃穿用度的选择极为小心，云贵妃曾经告诉过她在后宫之中，香料能不沾就不沾，谁也不知道馥郁下隐藏的是何种杀人利器。就连一向喜欢打扮的萧淑妃，对于香粉胭脂都是能避就避，这是宫里老人心照不宣的常识。

一提医术高明，林筠的脸色陡然一变，显然是与苏墨想到了一处。

“安美人医术高明，北邙云氏又是医药世家，安美人的医术比起北邙云氏谁更胜一筹？”苏墨问。

“自然是北邙云氏。”林筠毫不犹豫地回答，“北邙云氏的积淀已经过了千年，就算安美人天赋再高，经验也是不能及的。”

苏墨扶额，努力将残损的记忆拼接起来，童年之事离她过于遥远，就算她想起什么也是隔着层雾蒙蒙的水汽，模模糊糊看不清真相。

袅姚是程妃宫中的人，因在安明熙临产前日夜间在类凰宫附近徘徊而背上了陷害昭仪之名，不得不吞金自尽。可儿在惊惧之下已经招了大半，袅姚之事与萧妃脱不了干系，但萧妃究竟用了什么手段呢？

那个烧纸的宫女好像是云妃宫中的人，云妃薨后，宫人都被遣散，流落民间，想找一个面貌都记不太清的宫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和湛，你怎么想？”苏墨转向坐得端方笔直的魏琛，轻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