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水赌坊外,两名泗水帮的帮众正百无聊赖的守着大门。
两个人,一个靠着门槛俩眼皮子打架,一个不时回头望望赌坊里面,百爪挠心,心痒难得。
寒风呼啸而过,差点睡着的那人一个激灵,茫然的看了前方一眼,接着瞬间惊醒,双眼睁圆,又揉了揉,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之后,这才推了推身旁的同伴,哆哆嗦嗦的道:“陆...陆涛!”
另外一人正伸着脖子看离他最近的一张赌桌上开的是大是小,不耐烦的一甩手,口中嚷嚷道:“你疯了,陆什么陆,别......”
声音停住。
接着他缓缓转身,待看清门口那个高大少年,不禁失声叫道:“陆涛!”
可惜这一声喊,却是打搅不到赌坊分毫。
陆涛不管两人,径直向赌坊内走去,可还未迈过门槛,就有一只手拦了过来。
“你找死?”
陆涛看着拦路的泗水帮帮中,眉头一皱,顿了顿,又是说出了三个字:“敢拦我?”
那位拦路之人被吓得向后退了一步,险些栽倒,看了看陆涛的腰间,又指了指张二狠手中的长剑,哭丧着脸道:“陆二爷,咱们赌坊禁止带着兵器入内。”
陆涛笑了,道:“之前我在龙凤楼听老金说书,知道了武当山山脚下有那么一块解剑石,凡是武林人士拜山,经过那块巨石,都要先解下随手兵刃,怎么着?一个小小的赌坊也有武林圣地的规矩?”
那人还未说话,就先见眼前寒光一闪,脖子处一凉。
张二狠已是拔剑。
陆涛哼了一声,迈步走入赌坊,张二狠还剑入鞘,一脸冷酷的跟上。
拦路之人伸手摸了摸脖颈,放到眼前却见丝丝殷红,咽了口吐沫,向早已吓傻了的同伴喝道:“还不快去通知四爷,就说陆涛来了,还带着家伙。”
另一人急忙连滚带爬的跑向后院。
泗水赌坊是泗水帮的一座金库,有章四爷常年驻守在此地,这位爷最是好赌,要不然也不会把家就安在赌坊后院,每天晚上章四也总会玩上几手。
可唯独今天,从对面酒楼喝了酒回来的章四却感觉有几分醉意,直接回了后院休息。
......
泗水赌坊占地不小,大大小小的堵桌足有二三十张,筛子牌九各色棋牌,花样繁多,每一张桌子都围满了人。
在赌坊的四周,还有七八个提刀带剑的泗水帮帮众,来回巡视,陆涛刚进来,就有眼尖的人发现,匆匆跑向了赌坊中间最大的那张桌子,在一个中年男子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中年男子正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看着一帮杀红了眼的赌徒大呼小叫,在听了手下的禀报之后便立时坐直了身子,眉头皱了起来。
其实陆涛也是第一次踏足泗水街这最负“盛名”的赌坊。
加入黑虎帮之前,他是忙着打熬身体,每日练刀,几乎连院门都不怎么出,就更别提来这赌坊了。
至于加入黑虎帮之后,除了雷打不动的练刀,隔三差五的还要忙着砍人,慢慢混出名气之后,这泗水赌坊就更来不了了。
所谓树的影人的名,以陆涛现如今黑虎帮泗水街唯二“话事人”的身份,别说进来,恐怕就是路过这泗水赌坊稍微走的慢了一点,或者往里面多看一眼,马老三章老四当天晚上都得头疼的睡不好觉。
他陆涛抢泗水帮的地盘还少了?
陆涛笑眯眯的在赌坊里转悠,有赌客看到他,差不多第一反应都是面色一变,随后慌不择路的逃出赌坊,等他将这赌坊二三十种玩法都看了个遍,赌坊内的赌徒竟是少了个十之三四。
那名中年男子眉头皱的更深,低声向身边的人问道:“四爷醒了没有?”
那人满脸苦涩,摇头道:“没有,今天四爷可能喝大了,怎么唤也唤不醒,刘爷你也知道四爷他的脾气,兄弟们哪敢大声叫啊?”
中年男子又是问道:“咱们这还有多少人手?”
那名帮众又是答道:“就十来个人了,还都是庸手,下午帮主和四爷他们喝酒之前,熊爷就来将咱们这的好手全都调走了,说是奉了帮主的命令,要抽调各处人手,防备明晚陆涛偷袭帮派。”
中年男子面色大变,心中咯噔一声,暗道不好。
而这个时候,陆涛已是来到了最大的赌桌前。
这张桌子虽然最大,玩的却是最简答的大小,色盅中有三个骰子,十点以上为大,十点以下为小。
玩法简单,却最是刺激,极动人心。
桌子前,一个粗布麻衣的男子双眼通红,将手中最后一把铜钱推到了那个大大“小”字上,随着荷官缓缓摇晃色盅,口中不住大喊:“小,小,小!”
陆涛正站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要是你,这一把就买大。”
那男子正忘乎所以,直接就是一甩手,口中不耐烦的道:“大你妈......”
男子身子猛然僵住。
他缓缓回头,果然看见了那个此时最不愿意也最不敢见到的人,直接就从座位上起来跪倒在地,脑袋咚咚咚的磕在地上,不住的道:“二爷饶命,二爷饶命,二爷饶命......”
陆涛不管他,只是看着色盅,盖子拿开。
五五六,大。
本应该欢呼或者哀嚎的一桌子人,却谁都没有出声。
四周只剩下“二爷饶命,二爷饶命”的求饶声。
陆涛笑吟吟的坐到赌桌中央,饶有兴趣的看着那三颗骰子,道:“李三,我之前跟你说过什么着?”
李三抬头,脑门已是鲜血淋漓,他哀声道:“二爷跟我说,以后我要是再敢来这泗水赌坊一次,就砍我一只胳膊,敢来两次,就打断我一条腿,敢来三次,就,就......”
剩下的话,李三没敢说出来,又是不断磕头,道:“二爷饶命,二爷饶命。”
“你来不来这,我可管不着,也懒得管。”陆涛拿起一颗骰子,细细打量,“不过你到底是住在林家巷,我这个人也是心软,架不住你娘和你媳妇几次的劝,这才多了那么一句嘴。唉,可是我又不是咱们大乾的皇帝陛下,说出去的话不是圣旨,到底你还是没听。”
陆涛扔了骰子,终于看向李三,脸上的笑容隐去,道:“可我毕竟是混江湖的,说去的话不能不算,你说说吧,来了几次?以你的性子,我估摸着得有三次了吧?这样,是二爷送你一程,还是你自己动手?”
语罢,张二狠拔剑出鞘,扔在了李三面前。
李三面如土色,呆住了。
“陆二爷,今天怎么如此有兴致,来咱们赌坊了?怎么着,也想玩上一手?”
就在这时,一直端坐的中年男子终于起身,来到了赌桌前。
陆涛看着他,用手指了指,道:“刘一手?我没记错吧?”
“陆二爷是贵人,难得记得小人的名字。”刘一手点头,同时右手背在身后,挥了挥。
他身后的人会意,使了个眼色,泗水帮留守赌坊的人皆是靠了过来,隐隐将陆涛与张二狠围住。
陆涛只当没看见,继续道:“听说你因为赌技高超,尤其是擅长这骰子,想大便大,想小便小,好像是多长了一只手,就被人称作‘刘一手’,久而久之,连本名都不用了,我说的对吧?”
刘一手看着陆涛,缓缓点头,道:“不过是上不得台面的小把戏,二爷见笑了。”
陆涛笑了笑,道:“二爷今天来了兴致,想见识见识你的本事,咱俩玩玩?”
刘一手愣了一下,不明所以,不过心中冷笑不已,点头道:“二爷想玩,刘某奉陪就是。”
说罢,将荷官推开,伸手就要向色盅抓去。
一块长条形的布包却先盖在了上面。
刘一手赫然变色,他也是混江湖的,哪里看不出这布包里的东西?
陆涛道:“我想玩,却不想输,你是行家里手,你来摇,我哪里能赢?这样......”
他顿了顿,一把抓起地上的李三,将之推在桌子上,道:“李三,给二爷摇色盅。”
李三颤声道:“小人不......”
“敢”字还没出来,就见陆涛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竟是又将之咽了回去。
随后李三在刘一手足以杀人的目光中哆哆嗦嗦的拿起了色盅,将散落在桌子上的三个骰子一一放了回去。
可骰子一入手,李三便勃然变色,看向刘一手等人,即便心中害怕至极,可眼中依然满是怒色。
他可是败了家的老赌徒!
随后,陆涛从怀中取了一张银票,拍在桌子上,道:“五百两,大。”
一旁有胆子大的赌徒还未散去,也想跟着陆涛买大,可马上就听陆涛大声道:“你们算是什么东西,也配跟我赌?都给二爷滚。”
刘一手也是深吸了一口气,朗声道:“诸位,先到这吧,咱们泗水帮和陆二爷有事情要办。”
这个时候,再不跑就是傻子!
没一会,偌大的赌坊内就只剩下陆涛、张二狠,泗水帮的十几个帮众,以及李三!
陆涛看了眼李三,道:“摇吧。”
李三浑身颤抖,手却稳当,轻轻摇了几下,打开盖子。
三个六,大!
陆涛靠在椅子上,用手中裹着柴刀的布包不轻不重的敲着桌子,看向刘一手。
刘一手面沉如水,冷声道:“赔给他。”
有泗水帮的喽啰马上便甩出来一张银票。
陆涛将之叠在自己原来那张之上,道:“一千两,大,继续。”
色盅打开,又是三个六。
“赔!”
刘一手脸上的怒色已是不加掩饰,同时心中大吼:“妈的,陆二,死到临头你就猖狂吧,本来你还有一天好活,可既然你非得来这找死,就怨不得别人了,一会等四爷来了,我看你怎么走出去。”
如此,李三又摇了两次,还是次次开大,陆涛的五百两已是变成了八千两。
当李三又准备拿起色盅的时候,刘一手猛地一把按住,他看着陆涛,恨声道:“陆二,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陆涛嗤笑一声,“当然是想赢钱了。怎么?赔不起了?”
刘一手不再说话,只是冷冷的看着他。
陆涛哈哈大笑,收起银票,道:“果然是赔不起了,不过我这个人其实也不太爱钱,这样吧,你叫刘一手,我就跟你赌一只手。这把要还是大,二爷就把你多出来的那一只手砍了,让你改回本名。当然了,这把要是真开了小,二爷不管是左手还是右手,你喜欢哪只就拿哪只。”
刘一手怒极反笑,道:“陆涛,看来你真是来找茬的。”
“废他妈话!”
陆涛甩开布条,从椅子上跃起,柴刀在半空中画了个半圆,猛地一刀劈下。
这一刀,陆涛劈了百万次,已是融入了骨子里。
可当他的面前不再是空气,而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的时候。
那仿佛已经被练到尽头了的一刀却却是又有了变化。
一柄普普通通的柴刀,好似有了无穷无尽的杀气,如海浪奔涌,呼啸向前。
刘一手呼吸一滞,肝胆俱裂,竟是呆立当场。
噗!
鲜血喷涌而出,一条胳膊横飞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