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八章 心机(1 / 1)水无心舟自橫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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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上可能有傻子,但更多的却是被逼无奈的人,程文显然并不在这二者之列,他将手上的文书撕个粉碎,看着陆涛冷笑道:“陆涛,你就狂吧!别以为收拾了泗水帮和青鱼帮的东洲烂民就能为所欲为!泗水街可不是你一个黄口小儿能只手遮天的地方!”

言罢,竟是直接拂袖而去。

大堂中顿时安静下来。

“二爷,要不要......”

看着程文离去的背影,胡琏眼神范冷,将头凑到陆涛的耳朵边,轻轻说了一句。

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商人重利,三江城帮派收取“保护费”虽然早就成了惯例,但又有哪个商家是真心想交的?现在陆涛初掌泗水,还未采取实际的措施就有人撕破脸离去,那剩下的人到底会怎么想,就说不准了。

这样的事,向来是有一就有二。

商人都是掉到钱眼里去了的。

陆涛只是笑笑,挥了挥手,而后向着大堂内其他商贾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我陆涛是什么人,也不用我自己说。但有一点是确定的,那就是我不喜欢强迫人,规矩就是规矩,除了他程文,愿意交钱的,就留下来和胡师爷商议,以后怎么交,交多少,定个章程。至于不愿意交的......”

陆涛指了指大门:“喏,榜样就在这,诸位可看见了,我可没拦着,想要离开,请便就是。”

随后陆涛起身,给胡琏使了个眼色,施施然上了三楼。

主街的陈老板、东大街的刘老板以及泗水酒楼的老板张延寿纷纷跟了上去。

胡琏这才笑了笑,啪的一声展开折扇,看向众人,道:“诸位,请把。”

......

到了三楼一个雅间,作为东道主的张延寿吩咐小二上了些茶水糕点,便各自落座。

陆涛来到窗边,负手而立,熙熙攘攘的泗水街主街便尽入眼底。

泗水赌坊外,章四被悬空吊着,满身伤痕,已是奄奄一息,鲜血在地上滴了一大滩,也已凝固,

围观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将此处堵了个水泄不通。

而还是少年的武道妖孽吴六指此刻正提着鞭子,脸上略有些发红,他有些心虚的撇了眼围着的人群,稍稍喘了口气,低声向身边的张二狠道:“小二,我这抽了有百十下了吧?现在他也差不多要死了,要不就先到这吧?”

张二狠依旧是那万年寒冰脸,也不说话,只是扬了扬已是出鞘的长剑。

泗水赌坊门口也有几个黑虎帮的帮众在看热闹,其中一人见状,立时笑道:“我说六爷,你这心也忒软了点吧?二爷刚才来的时候可是发话了,今天要么章四被你抽死,要么您就挨上张小爷一剑。”

已是在别人口中升级为“爷”的吴六指却还是苦笑。

那人又是道:“六爷,杀人总比自己身上多出个窟窿强吧?您可最了解咱们这位张小爷了,他这一剑可真敢往您身上刺啊。”

“可,可......”吴六指还是迟疑。

那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提高了声音,道:“有什么好犹豫的呢?一年前他章四可没犹豫啊?足足抽了你得有小半个时辰把?要不是二爷看不下去,你哪还有命在?咱们混江湖的向来是有仇必报,您要是这举手之仇都报不了,我看也别混了,省的以后丢二爷的人。”

“这小子有前途。”

三楼观看的陆涛闻言笑了笑,随后砰的一声关上了窗子。

吴六指有所察觉,抬头看了看刚才陆涛所在的窗子,愣了一下,随后咬了咬牙,终于又是一鞭子,狠狠抽了下去。

啪!

章四那已是无法正眼去看的身子顿时又多了一道伤痕,此时他已经发不出什么声音,只是身子条件反射的抽了一下。

“好!”

围观的人群轰然叫好。

“要不说缺德事要少干呢?坏事做尽,少不得便是这个下场,这都被人吊起来抽了,还有这么多人围观叫好。”

刚刚坐下的陆涛听见动静,不由摇头说道。

气质儒雅的陈老板闻言笑道:“多行不义必自毙,章四在泗水街横行多年,程文之所以敢那么肆无忌惮的放贷,还骗人签破财毁家的文书,大半都是仗了他的势,有此下场也不奇怪。”

他端起茶碗来抿了口,继续道:“以后咱们泗水街可就全仰仗陆二爷了。”

陆涛看了他一眼,道:“陈老板这话可是言不由衷啊,世人都知道我们混江湖的帮派可是要趴在商贾身上吸血的,又哪来的仰仗一说?要是他日我陆涛也被人吊在外面,说不得围观叫好的人比这还要多啊。”

“二爷这是哪的话?”

陈老板连连摇头,道:“咱们要交例钱不假,可终究还是得靠二爷这些江湖中人保驾护航不是?要不今天来个泼皮,明天又来个无赖,这生意还做不做了?再说整个泗水街,谁不知道二爷最是讲规矩?哪里是泗水帮马三章四之流可以相比的?这两个人的胃口填不饱的,从当初每个商铺拿十两,慢慢涨到二十两,最后又狮子大开口,竟要拿咱们两成的利。现在好了,泗水街以后由您陆二爷掌管,您来定规矩,咱们这生意做得也放心些。”

陆涛闻言大笑,指了指下面,道:“陈老板这你可就错怪了马三章四了,你说的这些阴损主意,可都是下面那位胡师爷出的。”

陈老板跟着笑道:“别管从前怎么样,现如今他胡琏还不是跟了你陆二爷?”

陆涛脸上笑意不减,指着陈老板,道:“要不人人都说你陈老板是笑面虎呢,话里话外给我戴帽子,也罢,本来按照黑虎帮的规矩,地盘上的商铺都是十抽一,不过现在被陈老板你这么恭维,你那四个商铺的例钱我也没脸涨了,还照旧便是,一间铺子一月三十两。”

陈老板心花怒放,当即赞道:“二爷当真仁义。”

这泗水街,他可以说是首屈一指的大商贾,手下有两间客栈,一个粮店一个布店,如果真按黑虎帮的规矩来,那每间店铺的例钱可不止区区的三十两。

真的十中抽一,他得心疼死!

今天之所以如此卖力的吹捧陆涛,为的也是如此。

随后陆涛和另外两人道:“刘老板,张伯,你们昨天也算是为我铲除泗水帮和青鱼帮出了大力气,我不会亏待,例钱一事,也按陈老板的来......”

顿了顿,他又是说道:“还有,你们之前求的事,我都答应了。”

两人闻言,对视一眼,皆是大喜。

例钱不过是意外之喜,陆涛后面的话才是关键!

要不然,两人怎么可能豁出去性命不要,一个出卖了马老三,不但为陆涛监视几人,还让吴六指有机会下毒成功,另一个借道给陆涛,让他手下的人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泗水码头。

陆涛用手敲了敲桌子,道:“年后我就会放开泗水码头的限制,刘老板只管招募人手出船就是。我还会派人跟船出海,全当做个保镖,前几趟船的收益我分文不要,重要的是先打开商路......嗯,若是缺银子了,你也尽管开口。”

刘老板闻言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道:“二爷大恩,刘定波感激不尽,刘家感激不尽。”

“起来吧,你以后感激我的地方估计多了,现在可跪早了。”陆涛挥了挥手,看向张延寿,“张伯,年后陆家食肆就会关门,搬到这泗水酒楼来,不过这酒楼的名字可得改一改,省的食客不认。以后这秘方交到您老手上,我可就撒手不管,只等着收银子了。”

张延寿面色涨红,闻言竟也是要跪,陆涛赶忙摆了摆手,道:“可别,您老我可受不起,说起来,我爹也算是您的晚辈。您要是跪了我,陆涛可得折寿了。”

张延寿这才止住身子,叹道:“望安后继有人,可以含笑九泉了。”

陆涛默然。

陆望安,陆涛此世生父。

仅在穿越当天让陆涛见了一面,后马上撒手人寰。

三年过去,陆望安之音容笑貌,陆涛竟然都有些模糊了。

张延寿见陆涛不说话了,自知失言,找了个借口便先行离开,随后不久,陈刘二人也相继告辞。

雅间内很快便只剩下了陆涛一人。

他用手指轻轻敲着桌子,动作极慢,用只能让自己听见的声音自语道:“不能白占了你儿子的身子,总得查清楚你的死因,这仇要是能报,我就替你报了,要是报不了......”

说到最后,声音已是轻到陆涛自己都听不清了。

接着,陆涛在心中盘算一阵,待桌子上的茶水凉了,便听见门外有脚步声响起,胡琏推门而进。

“完事了?”陆涛回神。

胡琏点了点头,坐了下来,长长的伸了个懒腰,道:“这帮商贾,真是难缠,好在大部分人都同意交钱,按咱们黑虎帮的规矩,十中抽一,日子就定在今天,每月的二十九。”

陆涛皱了皱眉,道:“大部分人?”

胡琏有些无奈,道:“有程文这个不怕死的在前,自然也就有人跟着起了别的心思。”

陆涛闻言冷哼了一声。

而后胡琏便要说出不愿交钱之人的名字,陆涛却先摆了摆手,道:“死人的名字,就不用告诉我了。”

胡琏愣了一下,下意识的道:“二爷,这未免太狠了吧?对付这些人,咱们有的是手段,可不管怎么着,也不用将他们都杀了吧?他们可不算是江湖中人啊。”

陆涛并不答话,只是直直看着前方,目光略有些迷离,像是在思索着什么。

过了好一会,他才是轻轻叹了口气,道:“是啊,这样也太狠了些。”

陆涛看着胡琏,突然是问道:“老胡,你说我到底该不该如此工于心计呢?”

“二爷这是何意?”胡琏糊涂了。

陆涛目光再次变得茫然,道:“自打认清这个江湖后,我做的每一件事,其实都是有意而为之。比如之前的六次暗花,我次次都拖到期限的最后一日,哪怕为此还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在刺杀蒋龙的时候,险些就横尸街头。这样,每个人都会认为我陆涛穷讲究,不知变通,就算有几分悍勇,可到底也是个无谋之辈。”

“这样的我,在某些人眼中,并没有什么威胁。”

“可昨天晚上,我又突然打破了常规,杀了马老三一个措手不及,甚至还能提前联系洄水的史捕头,一举将青鱼帮歼灭。”

“这样一来,人们对我又会从新认知,改变看法,觉得我心机深沉,非但不是无谋,反而还是谋算深远的厉害。”

陆涛一边说着,手指又不由自主的敲击起了桌子:“一个有勇有谋,还懂得隐忍的我,你觉得可怕不可怕?”

“当然是可怕的!对不对?可这样一来,在某些人眼中,我就又变得极具威胁了。”

“那样我就离死不远了。”

陆涛又叹了口气,道:“所以我才让你把泗水街所有有名有姓的商贾都叫来,迫不及待的要跟他们定规矩,收例钱,甚至还把章四吊在外面,做威胁。你嘴上不说,可心里总会觉得我如此做法,总归是太心急了一点,吃相也太难看了一点。对不对?”

“如此我的目的就达到了。”陆涛摊了摊手,“既然暂时无法改变他人对我有勇有谋的认知,那就只能暴露缺点了。只有如此做,才能告诉别人,我陆涛虽然聪明,还敢拼命,但我有弱点,那就是贪!而且到底年轻了些,稍稍有所成就得意忘形,行为骄狂。”

“我之所以要将不交例钱的人都杀了,也不过是让这些缺点暴露的更彻底一些而已。”

胡琏张大嘴,已是说不出话来,雅间内虽然点着暖炉,可他却感觉遍体生寒,冷汗直下。

这还是人吗?

经过昨晚,他对陆涛之心机已是惊为天人,可现在才发现,自己终究还是大大的低估了。

所谓一步一算,也不过如此了吧?

胡琏舔了舔干燥的嘴唇,道:“二爷思虑太过了吧?现在泗水街哪里还有敌人?”

陆涛笑了笑,摇头道:“你不懂。”

胡琏深以为然。

我他妈就是个凡人,能懂就怪了。

随后陆涛又是说道:“算了,问了你也是白问,从昨天晚上到现在,你也一直在忙帮里的事情,肯定也累坏了,这样,什么事情都先放一放,休息去吧。”

“是,多谢二爷。”

胡琏擦擦汗,就要告退,可马上就又听陆涛说道:“先等等。”

胡琏身子颤了颤,快哭了,道:“二爷?”

陆涛看着他,似笑非笑,道:“你怕什么?我只不过是想问问你青鱼帮的财物清点清楚了没有?”

胡琏松了口气,道:“二爷放心,都算清楚了,依照二爷的意思,只留下二成,剩下的全送到北城衙门各处。”

陆涛满意的点点头,道:“好了,去吧。”

胡琏这才往外走去,可还没推开门,就又被陆涛叫住,回过头,见其笑眯眯的道:“老胡,刚才那番话,你说我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呢?”

胡琏腿一软,扑通一声瘫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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