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建国后,将天下按路、州、县进行行政划分。苏荻所生活的莱州,在宋代,属于京东东路,也叫莱州。
莱州不是什么富庶的地方,却有一样特产,那就是盐……
苏、蔡两家,便在莱州下辖的掖县,筑了一处坞堡,占了一块宝地,掘井,提卤,煮盐为生!
苏荻掉进去的那口井,不是普通的水井,而是苏家新近掘好的一口卤水井……
这口井掘好后,出水量极大,大大地出乎苏家的期待,苏畅福一时兴起,便让苏荻这个文化人,给写一篇碑文,纪念一下。
谁想,碑文还没写好,苏荻就和苏家的一个叫苏若虎的起了冲突。推搡之中,苏荻被推进了井里,才有后面的事!
没想到,蔡金花会以此为借口,索要了这口井给自己当伤药钱……
这……苏畅福怎么甘心答应?这可是口上佳的好井啊!苏家所经营的八处盐作的卤水井中,怕是没有哪一口,能有这个水量的!
这不是在索伤病钱啊!是在拆苏畅福的命根子!苏畅福怎么会肯?!
见苏荻有点出神,蔡金花又说了一声:“一会,蔡畅福定然会让人来看你的伤势……你须得装得重一些!”
装伤?还要装得重一点……
是了,想要苏畅福让步,自然是要伤得越重越好!再想一想,苏畅福当初逼自己入赘时的那幅嘴脸……苏荻肯定地点了点头:“放心,我就算不装,也是奄奄一息,保管他看不出什么来!”
听到这声答复,蔡金花眉头突然一跳,她没料到苏荻竟然会一口答应下来:这不像是苏荻往日的做派啊!
苏荻是什么德行,蔡金花还能不知道?本来很聪明的一个人,书读多了,读成了呆子!谋生的本事没有,却把书上的那些君子正行学了个十足……这次是怎么了?让他装伤骗人,他居然一口就答应了!
是掉井里泡一泡,泡清醒了?
她微微一惊讶,又连忙补充道:“你若是觉得日后不好和苏家人见面,不用说话,只管睡着就好了,一切都有我在……”说到这里,蔡金花手在床沿上一拍,“量他们也不敢说半个不字!”
“呃……”苏荻没想到,蔡金花模样粗犷,却有如此细心?竟然这么周全地为自己考虑,不禁生出几分感激来,可苏畅福真的值得尊重吗?苏荻苦涩地摇头道,“我把自己当苏家人,他们可还把我当苏家人吗?”
“毕竟是你的亲叔叔……”蔡金花连忙劝道,“就像我的那些堂兄弟,他们虽然都埋怨我,可是当我真的有事的时候,他们都会来帮我的!”
“不同的!”苏荻笑了笑,“你是蔡家的支柱,你是一个真正的当家人,而我,我在苏家,太微不足道了!”
“苏……你是我们掖县最年轻的举人啊!哪里微不足道了?!苏家人之所以轻视你,是因为你现在缺少一份家业……家业有什么了不起的!慢慢挣就是了!”
是了,我还是莱州下辖的掖县最年轻的举人……苏荻愣了愣,没想到,这具身体的原主人,竟然还有几分读书的本事!若是穿到明代就好了,明朝的读书人一旦中举,当即便有诸多特权,甚至还可以做官;可是在宋代,举人只是个准考证,举人身份,只是进京去赶考的资格而已;若是还是原本的那个苏荻,让他再苦读几年诗书,中个进士,兴许能一举翻身,可现在嘛……还是算了。
至于家业……现在家徒四壁的模样,还谈什么家业……
想到这里,苏荻突然明白过来了,蔡金花为什么要苏畅福拿一口井给自己当伤药钱,原来,是在为自己攒第一桶金啊!他过来了:“你是说,那一口井?”
“嗯……咱们苏、蔡两家,自打前朝起,就在这里掘井熬盐,不就是从一口一口的井开始,慢慢地攒下的这份基业吗?”见苏荻似乎听进了自己的劝,蔡金花又耐心地劝道,“不过,家业就算有了,还是要细心打理,不小心经营,就算有万贯家财,也要散了……”
“是……你说的是……”苏荻再次点了点头,苏荻父亲在世的时候,在苏家还占有两个盐坊的干股,可是现在,却成了这模样,还不就是苏荻不会经营的过?是真的不能再像之前那样过了!
见苏荻一副改过自新的样子,蔡金花心头一阵大喜:“你愿意回来,那是太好了……我们蔡家现在的账目,都是你叔父请的帐房先生在管着,有些账目,我觉得有问题,可是,我瞧着那账本就头晕……”
账本有问题?苏畅福在账本上搞鬼?这贼老头,为了利益,当真是无所不用其极啊:“放心……查账的事,我来!”
“好……那等你好些了……”正说着,突然外面又传来了一阵轻巧的脚步声,是小妹回来了!蔡金花连忙压住声线,“这些事,先别跟小妹说……”
“我知道的……”苏荻点了点头……小妹还这么小,是没必要跟她说这些。
苏荻话刚落音一会,就见小妹端着药走了进来:“三哥儿,药已经捣好了,小妹现在就给你敷上吧!”
敷药这种事,蔡金花帮不上忙,连忙让开座位,让小妹来。
而小妹早已经备好了布条,裹好了药泥,包着,准备往敷到苏荻后背上。
看着那黑乎乎的,跟翔一样的,还散发着莫名其妙的腥味的草药糊糊,苏荻的内心是拒绝的,可是,为了配合蔡金花的安排,苏荻非但不能拒绝,还指着自己的脑门子:“给哥包头上……”
“包头上?郎中说了,要贴腰上……”
“你不懂……”包腰上,苏畅福又看不到!“哥头疼得最厉害,先包头上!”苏荻坚决地朝脑门子上指着。
“真的能敷头上?”苏小妹瞪着眼睛,犹豫了一会,却没有坚持,当真把草药糊糊抹平了,敷在苏荻的额头上!
还别说,这草药看着丑,闻着奇怪,可贴在头上却是一片清凉,似乎真的能治伤!
只是这纯天然的草药一没增稠剂,二没加凝胶,单凭一块布条根本包不住里面的水分,刚包上,就有墨绿色的汁液从布条里渗了出来,顺着脸庞往下流,活像是爬满了一条条蚯蚓。
苏小妹连忙要拿布去擦,却被苏荻拦住:“别擦,有用!”
“脸上脏兮兮的,能有什么用?”小妹哪里知道苏荻和蔡金花的勾当,拿着毛巾还是要擦。
恰好这时,听到门外又响起了一阵脚步声,果然是苏畅福带着人进来了。
只见苏畅福一进屋来,就朝苏荻快步走了过来:“我的侄儿啊……是叔叔没看住那小崽子,可让你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