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芸有些意外,她皱着眉看着抓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那只明显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手与她那小麦色粗糙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这是两个世界的人啊。
“有事?”
要让人觉得你真诚的方法有很多种,但最好的方法,是足够真诚。
面对女子的质疑,荀彧揉了揉脸,摆出了一个自认为非常温和的微笑。
“你想不想成为这次选拔赛的第一?”
对方神色莫名的看了他一会,才淡淡地说道:“告辞。”说完,手腕一用力,打算挣脱他的手掌。
荀彧当然不会让她就这么溜走了。
“我可以帮你。”
鬼芸楞了楞,抬起头与他对视……不对,是低下头,俯瞰他,蓝色的眸子里尽是冷然与英气。
“我很丑,南海郡公若是觉得无聊了,可以去找漂亮一点的。”
“瞎说,你才不丑。”
荀彧仰着脸很认真地说了句,随后为了表达真诚,又多补了一句。
“顶多就是不漂亮。”
“所以你没必要在我这浪费时间。”说这句话时,鬼芸脸上的冷意更盛了几分。
“我不是那个意思…”荀彧脸上泛起了苦笑,看来,自己往日的风评着实有点差啊。
“那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他微微停了停,踮起脚尖,凑到她的耳边,轻声说道:“我需要你。”
“需要你拿下这次选拔赛的第一。”
“第一?”
鬼芸摇了摇头,她确实渴望在选拔赛中拿到一个靠前的名次,但第一,从来没想过。
“天组:荀彧,张作云。”
就在这时,报幕裁判的声音再次响起,开赛到现在为止,最惹人注目的一场比赛就要开始了。
“你该去比赛了。”鬼芸看着那只依然紧握自己手腕的手,不悦道。
荀彧苦笑着道:“我是认真的。”
鬼芸还是摇了摇头,从始至今,眼眸里的冷漠都未曾减少。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目的,但我和你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
“我很忙,家里有很多人等着我晚上买米回去,不像你,家里有很多人买好米等着你回去。”
“你平日的所作所为,说真的,我很讨厌。”
“当然,也就只是讨厌而已,我不敢揍你一顿出气,不,其实我敢,但我怕,不是怕你,是怕南海郡公。”
女子淡淡地说着,倒也没听出什么情绪来,就只是平静地陈述。
荀彧想了想,确实,碍于自己平日的名声,对方没有轻易相信自己的可能,于是便放开对方的手,笑了起来。
“晚上我去找你。”
说完这话,他没留给对方拒绝的时间,摆了摆手,转身跳上了演武台。
她站在原地沉思了一会,默默转身离去。
……
荀彧VS张作云。
是一场引人注目的比赛。
当然,这里并不是指比赛本身,毕竟一个炼气后期打一个炼气初期应该是没啥悬念的。
人们更关注的,是他们背后所代表的政治集团的碰撞。
大唐朝廷的官员派系,因为灵矿改革制度的影响,分成了三个比较显眼的政治派系。
一派是坚定拥护灵矿改革的改革派,以当前尚书左仆射,裴耀卿裴相国为首。荀彧日后如果进入政坛,那么他理所应该的就是改革派的一员。
另一派,则是坚持反对灵矿改革,提倡“修士优先”理念的保守派,以当前门下省侍中,杨国忠杨相国为首。其中与荀彧结怨已久的张作云,其父张庭远便是保守派的中坚力量。
第三派,则是立场尚不明确,没有表现出明显倾向的中立派,以当前中书令,李林甫李相国为首。
灵矿改革制度已久实施了五年,但在五年里,这项制度遭遇的反弹也越来越大,尤其是三年前,灵矿改革制度的制定者越国公遭遇狙杀后,保守派的呼声越来越大,攻势也越来越猛。
这一场对决,炼气初期对炼气后期,也许可以看成,保守派讲以碾压的姿态,把改革派扫出历史的舞台。
人们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期盼的。
大唐实行灵矿改革这五年间,修士们可谓苦不堪言。像荀彧这般家底深厚的士族子弟,每个月都只有一颗下品灵石可供修行,那些因为机缘巧合而踏入修行一途的普通人,他们的境地可想而知。
说句不好听的,乞丐尚且能碰到好心人施舍一碗汤水,可又有哪个人,会施舍他们一点灵石屑呢?
多少没有灵石修行的修士,这五年来的修为寸步不进,他们无比渴望着,渴望张作云,渴望他可以成为保守派探出的一把铁锤,把拦在眼前的改革派,一锤子碾压过去。
在满场复杂的目光注视下,荀彧来到了演武台上。
望着抬手神采飞扬的少年,满头白发的花甲子心底落下一声轻轻的叹息。
这孩子,他爹当年是何等的惊才艳艳啊,可惜了。
“这场对决,应该是没有悬念的,院长你怎么看?”鹰钩鼻又笑着开始朝裴染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
裴染衣笑了笑,不可置否。
“你真敢上来?我以为你会找个借口偷偷溜走呢。”张作云双手抱胸,脸上挂着惊讶的笑容,表情极具嘲讽,“在这里,就算我把你废了,陛下也没理由帮你出头了吧。”
张作云的话刚说出口,便引得台下一阵骚动。
“废了他,这种草包留在学院简直就是侮辱学院。”
“若不是他命好,生在了国公府,怕是连这登台的资格都没!”
“活该,你看他爹干的好事,害得我一年没碰过白花花的灵石了。”
嘲讽漫骂声如一阵阵潮水般涌来,少年缓缓抬起头,露出那张此时还略显稚嫩的清秀脸盘,漆黑的眼眸在拥挤的人群身上扫过,嘴角含笑。
这些在骂的人啊,有不少可是曾经在他面前露出过最谦卑的姿态,求着他办事的呢。
这个云淡风轻的笑容,也使得漫骂中的某些人脸色通红,随即,他们为了掩饰心中的耻辱,骂得更卖力了。
看着在这种时候依然显得不急不躁的荀彧,张作云心中的烦躁更盛了几分,这种感觉,就好像他才是炼气后期的那一方似的。
忍无可忍的他,双手合十,淡淡的灵气萦绕而上,他大喝一声,脚尖往后一蹭,身体径直朝着荀彧冲了过去。
“排龙掌”
快速接近荀彧后,张作云抬起右手手掌,灵气尽数灌注后,朝着荀彧胸口拍了下来。
迎面而来的掌风吹动了荀彧的发丝,露出了那双淡泊的黑色瞳孔,排云掌,中品功法。这张作云,一上来就亮出了真功夫啊。
荀彧没有理会这即将批到自己身上的手掌,而是微微撇过脸,视线落在了上方的主席台上。
选拔赛的抽签,它有固定的规则,第一轮是不会出现不同境界的对抗。而现在,他第一场面对的就是超出了两个境界的张作云,这背后,要说没有学院高层的手脚,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
少年看向主席台,主席台上的人同样也在看着他。
“这一击,他接不了啊。”花甲子略带焦急地说道。
低阶修士的战斗在高阶修士的眼里就没有了那么多花里胡哨的东西,一切都是最原始的碰撞。
在他们的眼里,炼气初期的荀彧硬是要接下这一次碰撞的话,无疑是要付出惨重代价的。
“是啊,若他硬接下了,必然是落得一个气海破碎,修为尽毁的下场”卢雾饮了一口茶,转过脑袋,又朝裴染衣问起话来。
“裴院长呢,这国公府后人要是废了,你怎么看?”
“我怎么看?”裴染衣正低头观赏今天刚涂的指甲油,眼皮都没抬一下,“我觉得我的指甲很好看。”
说完,她朝着演武台的方向伸出手掌,指缝之间,少年伸出了一根手指,挡住了劈向他胸口的那一掌。
“咔嚓…”
主席台上,卢雾手中的茶杯顷刻间被捏成了粉碎,茶水混合着茶叶,沿着手臂的方向顺流而下,不一会,便打湿了一大片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