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出,”辰晷忽然转换了个话题,“我来为你画张像吧。”
“我?”
辰晷随手拿起一边的画笔,起身,摊开纸张。月出慌了手脚,“不要了吧,不要不要,我又不美,画我做什么?”
“谁说不美的?”辰晷研墨接口,才说出便觉自己失言,紧张了一下。幸而偷眼看月出,她慌张躲藏,并没注意他这弦外之音。
辰晷放下笔,过去拉她,最后终于还是强行将她安置在了崖边树下,令她斜倚着树干。月出不好意思去盯着辰晷,便把自己的视线投向了远处的风景,但纵使这样,被他一眼一眼看过来,月出的脸还是止不住的爬上了云霞。
辰晷看着山风吹拂下的月出,总觉得她的样子其实很有熟悉的亲近感,眉目如画,心思单纯的月出,像一张雪白的绢纸,让人心中多了无数审慎,不忍心触碰,生怕破坏那美好。明明是一个凡人,如今坐在那里,衣袖飞扬的月出却像极了一个仙者,出挑秀美。
辰晷胡思乱想,下笔却不犹豫。这些琴棋书画的内容,自幼便在极严苛的母亲教导下习学,他早已熟稔。只是今日作画,却多了往日不曾有的兴致,甚至竟有些庆幸自己可以运笔记录下她的美。
山间一阵静默,唯有一位丰神俊逸的公子于烈阳下低头作画,修长手指勾画顺畅,每一笔似乎都很坚定,似在画着心中最深的爱恋。而另外一边一位素雅可人的姑娘倚在树上,极目远眺,白皙的皮肤像是会发光一般,深邃眼眸,樱红的唇,温柔了这景致。
日头高高的,风却舒服,月出不知道自己在何时忘记了紧张,渐渐闭上了眼睛。困倦压倒而来,安稳的睡眠降临。
当辰晷放下笔墨,看向早已经睡熟的月出时,忍不住露出了笑容。他小心翼翼走到月出身边,见她呼吸均匀,睫毛微动,甚是撩拨心弦。辰晷就这样看着,眼前的月出和昨夜梦中的月出渐渐重叠,那一幕亲吻在脑海里一遍遍重复,当辰晷发现自己早已失神的时候,他的唇已经轻轻印在了月出的唇上。
轻盈一吻,甘甜如蜜。
辰晷急忙退开,慌乱的有些不知所措,幸而月出并没有醒过来的意思,他才稍事平静下来。
静心,静心。到底是怎么回事,就像着了她的迷,最近自己越来越控制不了自己了。
辰晷冷静片刻,才假装一派正常的晃醒了月出。
月出揉着眼睛,蹙眉坐起来,一时有些一脸迷茫,然后才骤然睁大眼睛,“我睡着了!”
“嗯。”辰晷点头,退回桌边。
看了看日头,居然过了这么久了?
“画完了?”
“嗯。”
月出凑过去看。
“如何?”辰晷见她半天不说话,只是蹙眉研究,忍不住问。
月出望着画琢磨,这画中的自己简直美的不像话嘛,“画得不错,可惜画得不像,我哪有这么好看。”
辰晷忍不住又被她逗得扬起唇角,“哪里不像?”
“这眼睛,这眼睛大了些,还有这神态有点太端庄,还有这手指也细了些……”月出指点着。
“既如此,下次再画一次看看。”辰晷卷起那画,自顾自收了起来。
“不是给我的?”
“你既觉得不像,自然不给你。下次画得像了再给。”辰晷一脸认真,有理有据。
“哦……”月出心下说,我做了半天模特,居然画了不是给我的啊,可惜。
辰晷心中对这幅画甚是满意,本也没打算把画留给月出。正好寻个由头自己留下来。
看了看天色,“走吧,回水府吧。”辰晷一阵风似的将这里摆开的一切都收了起来,然后也不等月出同意,便拉着她离开了玉皇台。
月出最后也没在这里等到莲骨,可是当她回去时,莲骨却早已在水府中了,只是见她回来,莲骨站起身便离开了,未留一词。
月出心下觉得不对劲,可是她送还画具时,莲骨不知跑去了哪里。晚饭时倒是来了,吃过饭却又消失了,搞得月出一头雾水,找不到人,最后干脆坐在莲骨屋前等她。
直至月亮高升,莲骨才回至自己屋前,看着阶前的月出,脸上有些冷漠,“干嘛?”
“你的画具我拿回来了,你今天下午怎么没去?”月出见她回来,站起身,但见莲骨脸上的表情,月出却有些胆怯,生生把自己预备好的玩笑话都收了,变成了一句弱弱的询问。
“家里有事。”
“哦……我以为你很快会回来呢。”
莲骨没说话,转身绕过月出要进屋去。
月出忙转身,“怎么了吗?出什么事了?”
“……”莲骨想说没有,可话到嘴边,终究没说出来,她提起一口气,问道,“月出,你是不是喜欢辰晷?”
“啊……?”月出愣住,继而是迟疑,最后变得不知如何作答的窘迫。
莲骨点点头,“既如此,便不必说什么帮我的话,怪让人不舒服的。”
“我……”
莲骨抬手止住她,“我只是想提醒你,月出,一个凡人,寿命几何,敢攀上神?你的命,在他眼里大概如同蝼蚁,不过一个转瞬罢了。哦,不,凭他龙神的千万载寿命,你可能做个蝼蚁都不配吧。”
月出低下头,深深的,内心突然搅动得像一锅煮过了的热粥……
莲骨看着她,终还是猛地摔上了门,只在空气中留下一句,“与辰晷解开了结印,劝你早点离开吧。”
月出望着那紧闭的门扇,又一次醒悟到自己的荒诞。我命本不长久了,如今却留在这里妄图帮助神仙,何其自大?何其可笑?喜欢辰晷,是在莲骨问出前自己都不敢想的事情,可是被问到了却又忽然发现没办法开口否认似的……
这便是喜欢?可我的喜欢到底值什么?配吗?或许连想上一想都是罪过……
可月出又觉得委屈,纵使喜欢,她也什么都没做,这样也不行吗?就这样,月出越想便越多眼泪在眼眶中打转。
我何曾想过与莲骨争,我争不来,也并无此念。那份喜欢或许还没开始就变成了一份怀念,是过去式的,没有现在更无未来。所以,我不去念,不去想,不去触碰,可原来这样,也不行……
真的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