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外听案的道行云听见这话,眼神黯了一黯,宋世昭接着道:“此事你可是亲眼所见?”
一旁的捕役连忙又对着他耳朵吼了一遍,那老汉道:“不不、我听徐憨头说的,不过徐憨头品行好,从不说瞎话,他说的必是真的。”
宋世昭道:“即是如此,徐憨头可在?”
徐憨头虽名叫憨头,其实倒不憨,听到点到自己,徐憨头立时站在前头,道:“大人,张二叔所言不错,确是我所说。”
宋世昭道:“好,那你便将所见所闻如实道来。”
那徐憨头挠了挠头,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宋世昭一拍惊堂木,语气十分庄重严肃:“休得装傻搪塞,快快如实道来!”
惊堂木脆亮响声一惊,徐憨头不敢乱说,连连摆手道:“不不、我也并非亲眼目睹,我是听吕三说的!”
如此重复数次,吕三是听赵四说的,赵四是听王五讲的,原本这么个简单的案子,愣是在府衙的大堂里转起了陀螺。
宋世昭的脸色铁青,且越来越青。
奉命去樟树巷带人的捕役深知自己办事不力,带证人上堂竟然没有预先检点清楚,累得宋大人在全梅州府爱看热闹的民众面前丢了这样大的一个人,暗道要完,也不敢让宋大人再受累,自己连忙在一边将证人们检点了一番,一道道顺下来,这才找到一个靠谱的,赶紧冲到宋大人面前告诉。
宋大人听完他的话,沉着脸,道:“吕二柳可在堂下?”
捕役胸有成竹,飞快答了声在,从一众人里拉出一个妇人来,这妇人看着四十来岁,圆脸,眼角有几道褶子,嘴边生着一颗黑痣,她望向宋世昭时眼神闪闪躲躲,颇有几分畏缩之意。
宋大人见此,神态和缓了一些,道:“堂下证人速将实情道来。”
那妇人原本站在众人之后,如今站在前头,只觉得像是凄风苦雨里站不定的一根芦苇,飘飘摇摇的,才说了几句话,便喘了好一阵气。
宋世昭一个眼神送到捕役眼前,捕役连忙端了一方矮凳过来让这妇人坐下,又温言安抚几句,无非是照实说,自有宋大人青天在上能辩忠奸之类的。
那妇人矮身坐下,这才能捋直了气息,将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那一日槐花正好,她男人在外上完工,给她捋了一些回来蒸槐花窝窝,她做了一大锅,满室喷香,但家中只有一子在外学徒,平日里学徒的店里管吃管住,不常回来,家中吃饭的人口少,做多了浪费,便拿了个小筐盛了几个,预备给李秦氏送去,一起尝个新鲜。
谁知她甫一进李秦氏家门,便听见屋子里吵吵嚷嚷,不多时一阵杯盘落地响声,从屋子里冲出一个彪汉子怀里抱着一个姑娘,风一般出了门,一个瘦如鸡仔的男人紧随其后,与那人一起出了院门。
吕二柳见此,连忙躲在一旁,在他们路过她身前的时候,吕二柳鼓起勇气,往他怀里瞟了一眼,他怀里抱着的那个被吓得面色如土的嫩生生的姑娘,可不就是李秦氏的独女李瑛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