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的夜本还是有些闷热,但凝香园里却颇为凉爽,满池荷叶在微风中涌动如波涛,亭亭玉立的荷花也不胜凉风的娇羞,微微颤动柔软的花瓣,似在向池边的人点头致意。
风轻絮颇为无聊地趴在石桌上,数着天上的星星,只觉得心中没来由地烦闷无比,却懒得动弹,于是唤道:“将军,我要喝酒。”
风绝尘不知从哪里立刻弹了出来,手里提着一坛秋露白,却在把酒坛放在桌子上以后,迅速后退开来,离风轻絮远远的,一脸警惕地看着她。
风轻絮没好气地看了一眼风绝尘,道:“你放心,我今日不会逼你喝酒。”
风绝尘闻言,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风轻絮拍开封泥,直接托着酒坛往嘴里灌了一口,却因酒坛太重,她细弱的胳膊差点没支撑住,酒顿时洒了一身。
风轻絮无语地看着自己面前的酒渍,又唤道:“将军,拔根水草来。”
风绝尘轻燕般的身影立刻从荷花池边掠过,瞬间又回到风轻絮身边,手中已然握着一支细长的水草,薄薄的青绿色草叶在风中起舞。
风轻絮一脸无奈地看着风绝尘:“我要的是能喝酒的水草。”
风绝尘恍然大悟,立刻又飞身掠池,拔了一根外直中空的水草。
风轻絮将水草插在坛子里,慢慢地吸着坛子里的美酒,只觉得几口酒下去以后,郁闷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又看着天空中的弯月倒映在荷花池中,与满池荷花相映成趣,似乎生活又美好了起来。
风轻絮满足地叹了口气,喃喃道:“将军啊,你是不知道这酒的妙处,不会喝酒真的是人生一大遗憾呀!不如……”
话音未落,已不见了风绝尘的身影。
风轻絮嗤笑一声,骂了声“胆小鬼”,又喝了几口,却忽然觉得一个人喝酒太过无趣,便又想到了那个性格古怪的福公公,于是起身去寻他。
风轻絮穿过长廊,踱过满是松香的小道,正走到假山后面,却忽然听到一阵低低的喧哗声传来。
风轻絮微微皱眉,觉得很是奇怪,这凝香园是宫中禁地,向来只有福公公带着四个洒扫的宫人在此,怎么会有人在此喧哗吵闹?
风轻絮走近些,透过假山之间的缝隙,却见是一个婢女打扮的人背对着她正在跟面前的三个宫人小声地争吵,只听她压着声音道:“你们三个这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吗?竟敢深夜来这荷塘附近!刚入园的时候福公公可是说了,这里是禁地,过了未时,任何人不得在此地附近逗留,你们在这凝香园的时间也不算短了,却是要将福公公的话都当耳旁风吗?”
与她对峙的三个宫人中有一人作婢女打扮,另两个却是小太监,那个婢女不屑地道:“锦瑟,你不要动不动就拿福公公来压我们,今天可是李良媛身边的见秋姐姐交代我们,前些日子良媛掉了个帕子在这园内,特意托我来寻,李良媛可是当今太傅的女儿,入了宫很是得太子殿下的恩宠,若是误了良媛的事,你担待得起吗?”
那个唤作锦瑟的婢女闻言,却不卑不亢地道:“这规矩是咱们东宫太子为太子妃定下的,除非太子与太子妃恩准,不然那谁也别想踏进这里半步。”
凝香园为东宫禁地,这的确是萧煜宁为风轻絮定下的规矩。
风轻絮爱莲,萧煜宁除了为她在东宫用水缸种满了荷花之外,还特意在东宫凝香园开辟出一片荷花池,种满了荷花。一到夏季,满池荷花盛开,煞是好看。
但又因风轻絮天生喜静不喜热闹,萧煜宁便不准别人踏入这凝香园半步,除了会养荷花的福公公外,便只有两个婢女与两个太监负责日常洒扫等粗活。因风轻絮喜欢夏季晚上待在荷花池中的小舟上,便规定过了未时,任何人不得在靠近荷花池附近的地方走动。这个规矩,整个东宫的宫人都牢记在心。
风轻絮听着他们的对话,已大概心中明白了,显然是另外三个宫人受了见秋的指使,以为自己已经攀上李荣华的高枝,便枉顾宫规,想私下为李荣华行方便,却恰好被锦瑟逮了个正着。
那个叫锦瑟的婢女一听,顿时冷笑连连:“我担待不起?若是扰了太子妃的安宁,你们就担待得起吗?且不说李良媛为何前些日子会出现在这在这禁地之中,就说这几日你我在这园中洒扫,可曾见过什么帕子?只怕你们几个是有什么别的想法吧?”
三人一听,瞬间有点慌张,他们的确不是来寻什么帕子的,是李荣华的婢女使手段收买了他们三人,想让他们三人借着找帕子的幌子来探听风轻絮的动向。
锦瑟看眼前三人有些慌张的样子,瞬间明白了什么,忍不住骂道:“你们这几个没了良心烂了眼睛的蠢货,连谁是正经主子都分不清了吗?就凭你们这样腌臜的心思,不入流的手段,还想为谁卖命呢?今日是被我抓住了,他日要是被太子殿下知道了,你们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三人顿时害怕起来,面面相觑,其中一个人却咬牙切齿地道:“此事就只有你我四人知道,我们三个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谁也不会说出去,说出去都是个死,但若是你死了,便再无人知晓此事了!”
其他两个人听了此话,眼中满是惊恐,听他话里的意思是要把锦瑟杀人灭口。锦瑟与他们相处已久,真要下手,他们却有些犹豫。但想到此事若是传了出去,他们几个绝没有好下场,便纷纷各自在心中盘算了起来。
最后,三人眼神交汇了一下,显然都已下定决心,于是都目露凶光盯着锦瑟。
锦瑟看着三人吃人的眼神,却是不怕,只笑了两声,道:“就凭你们三个?还不够给本姑娘舔鞋底的,只管放马过来,谁要是怂了,就是那荷花池里的乌龟王八下的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