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人渐渐发现他们太子与太子妃之间的气氛变得很微妙。
以往萧煜宁总是三五不时地去景和殿看望风轻絮,哪怕从不在那里过夜。
可是自从风轻絮大病痊愈之后,萧煜宁却再未去过景和殿。
萧煜宁日夜待在金华殿处理国事,而风轻絮似乎也没怎么受影响,还是以前懒懒散散的样子,什么事都不爱搭理,整日闭门不出,也不让人来拜见。
沈碧珠不知道萧煜宁与风轻絮之间发生了什么,反正是数日以来不曾见到二人,回回去回回碰壁。
如今该是第五次碰壁了吧,沈碧珠摸摸仍未怎么显怀的肚子,怅然地看着金华殿的大门。
紫如劝道:“主子,天色已晚了,咱们是早些回去吧,您怀着身孕,莫要累着,殿下许是这段时日公务繁忙,待闲下来,定会去咱们昭明殿看望主子的。”
沈碧珠看看身后婢女手里提着的一盒糕点,轻叹了口气,她如今越发明白自己在萧煜宁心中的地位。
萧煜宁待她是好,但是她已经从他的宠爱里隐隐体会到别的意味。
这种感觉无人可以倾诉,昔日的闺中好友已经都被隔离在宫墙之外,她只能一个人默默承受一切。
唯有腹中日渐长大的胎儿能带给她些许的慰藉。
她入东宫才几个月,但是却已经像换了个人一样,再也不是当初那个莽撞的无知少女了,更学会了如何隐藏自己的情绪。
沈碧珠稳了稳酸楚的心,笑道:“也罢,太子殿下没口福,这么好的糕点都尝不到了,咱们回去自己吃了。”说完便扶着紫如的手往回走。
此时恰有一队内侍太监经过,其中一个冷不防撞了沈碧珠一下,沈碧珠“哎呦”一声差点跌倒。
紫如吓了一跳,眼疾手快地扶住沈碧珠的身子,急急地道:“主子,您没事吧?”
沈碧珠定了定神,觉得身体并无异样,幸好那太监力道不大,紫如又扶得及时,只是歪了一下。
紫如见沈碧珠无碍,立刻柳眉倒竖,对地上跪着的那个瑟瑟发抖的太监怒道:“走路不长眼睛吗?冲撞了贵人该当何罪?”
那内侍似是极其害怕,吓得低着头说不出话来。
旁边的领头太监谄媚地上前笑道:“沈承徽息怒,紫如姐姐息怒,这是新来的小太监,还没调教好,一时冲撞了沈承徽,等下奴才好好教训他,明日就打发了他去,沈主子切莫生气,仔细伤了身体。”
紫如还想说什么,沈碧珠却摆摆手道:“罢了,他也不是故意的,以后仔细些便是。”
那领头太监知道沈碧珠向来随和,自是不会责罚他们,一副感恩涕零的样子。
那小太监也不住地磕头,看起来十分感激。
沈碧珠看着他们手里端的膳食,问道:“这是送去金华殿的吧?”
“正是,太子殿下马上要用晚膳了,所以奴才们才走的急了些。”领头太监忙道。
“那便好生伺候吧,太子殿下近日为国事很是操劳,吩咐御膳房饭菜务必要精致可口且易消化……”
沈碧珠认真叮嘱了一番,便放他们离去了。
只是在那撞她的小太监起身时,沈碧珠却不由多看了两眼,总觉得那纤瘦的身影似乎有些面熟。
紫如见沈碧珠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主子,怎么了?”
沈碧珠实在想不起在哪里见过那个小太监,觉得自己可能记错了,便也没说什么,继续朝昭明殿走去。
萧煜宁坐在案前低头批着手中的折子,但心里却有隐隐的烦躁。
如今已是第十日了,风轻絮没有来找他,他也控制着自己不去找她,好几次已经走到景和殿门前,踟蹰许久,仍是未踏入半步。
风轻絮冷静地话语、淡漠的表情一直在他心中回想,一遍又一遍,这样的风轻絮是他从未见过的,他不知该如何去面对她。
他逼着萧逸庭给风轻絮下药引蛊,这许多时日以来风轻絮受尽苦楚,原本只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没想到竟也真的有效。
风轻絮昏迷的那些日子,他守在她身边,看着她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一点点变化着,心里的震惊和狂喜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原本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但风轻絮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觉得这个死结还是有机会解开的。
可是为什么一切都变了?她的模样变了,连性情也让他捉摸不透了。
她说的那些话他都懂,也知道她说的都是正确的,可是那么冰冷的话语伴着她漠然的表情,让他瞬间如一盆冰雪兜头淋下,异常清醒,也异常刺骨。
他不知该如何面对她,他怕再见到她寒夜一样黑沉沉的眼睛。
他原本觉得他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人,但如今却咫尺天涯……
“殿下,该用膳了。”魏修小声地提醒。
萧煜宁没有说话,只是执起笔继续低着头批着折子。
魏修见状,便对传膳的太监道:“先搁在这,你们都下去吧。”
传膳的宫人很快便将膳食悄无声息地一一摆好,又默默退了出去,手脚极是麻利。
魏修满意地点点头,却见一个瘦小的太监只低着头站在原地,并未跟其他太监一起退下。
魏修皱了皱眉,正要呵斥,那太监却倏地抬起头来,笑盈盈的看着他。他一看见那人的脸,不由吓了一跳。
那人却将食指竖在唇上,示意他噤声。
魏修忙闭了口,看了一眼埋头处理国事的萧煜宁,犹豫了片刻,便也默默退了出去。
萧煜宁感觉到有人来到他身边,无声地拿起墨锭,缓缓地磨着砚台里的墨。
萧煜宁以为是魏修,头也没抬,道:“下去吧,这里不用伺候。”
那人停了下来,放下墨锭,却久久未离开,只静静待在一旁。
萧煜宁自然意识到了,不禁蹙起眉头,转头正要让其退下,却意外地看见一张柔丽温婉的脸庞,双眸闪着略调皮的笑意,正捂着嘴偷笑着看着他。
萧煜宁怔了一下:“晓寒,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