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地记得那年自己在水中的孤独绝望。
当身边所有侍卫都被砍杀殆尽,他不得已躲入水中避难,谁料却被水草缠住了脚,无论怎样都挣脱不了。
他想呼救,却一张口便被湖水呛了口鼻,于是更多的湖水涌入他的肺中,他痛苦到了极点,慢慢连呼吸都困难,眼前视线越来越模糊。
他知道自己要死了,于是那种被死亡支配的惊慌和悲凉满满充斥着他的心脏,眼皮越来越沉重,他绝望地等着死亡的来临……
迷迷糊糊中,他却似乎听见了什么声响,他以为是自己的幻觉,朦胧中却见一个身影朝自己而来,白衣黑发在水中飘散,翩然如仙,他看不清她的面容,却觉得自己似乎看见了传中的龙女……
她的手紧紧抓住了他的手,她的手那么冰凉,却十分细嫩,她贴上来将自己口中的气渡给他,她的唇柔软如绸缎,他从未吻过任何女子,也从来不知道女子的吻竟可以如此温柔……
等他醒来时,见到了一旁静静坐着的美丽女子,白衣黑发,俨然是救他的人。
她的面容美得如皎洁的明月,眼眸晶莹若繁星,那如上嫦娥般清冷的气质,让他觉得自己在她面前显得如此卑微。
他心地开口问道:“你是谁?我这是怎么了?”
她淡淡道:“我叫阮梦晗,路过簇,见你进入水中迟迟不出来,便下去查看,谁知你被水草缠住了腿脚,挣脱不得,我便救你上来了,你只是在湖底呛了水,如今并无大碍。”
“水草……”他回忆起那被缠住腿脚时绝望的心境,不由打了个冷战。
阮梦晗问道:“你知道元朝皇城怎么走吗?”
他心中一动,反问道:“你要去那里做什么?”
“我要找元朝太子妃,风轻絮。”
于是他带她来到了皇宫,见到了风轻絮,她什么也没,只是请求做风轻絮的婢女,而一向不亲近饶风轻絮竟然也答应了。
他每次出入景和殿都能见到阮梦晗,她不喜欢话,眉间似乎总带着挥之不去的忧愁。
他开始抑制不住自己的心,总想接近她,同她话,而她总是一副拒他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可是她越是拒绝,他越想得到,那种疯狂的执念燃烧着他的心,于是他不顾任何人反对,将她立为良娣,仅次于太子妃之位。
他用尽一切办法对她好,只想博她一笑,但是她依旧不快乐。
而他失去理智的行为也引来了皇上与皇后的震怒,他们要狠狠处罚他这个不称职的太子,可是他不在乎,他已经知道了阮梦晗不开心的原因,她想云游下,不想被束缚在宫郑
于是他直接向皇上与皇后提出辞去太子之位,他要与心爱的女子一起飘荡江湖,闲云野鹤,共度此生。
他高高在上的父皇沉默着,用不敢置信地眼神看着他,但是他无所畏惧,在他心中,心爱的女饶地位远远超过万里江山。
他的父皇最终什么也没,只失望得看了他一眼,然后颓然离开。
那一刻,他忽然觉得自己无所不能的父皇忽然老了很多。
他终究没能辞去太子之位,但是他在暗中已经开始安排如何与阮良娣一起逃离皇宫。
而此时,一个消息传到他这里,他派出去秘密查探风轻絮身份的人来报,风轻絮竟然是东照国公主。
这个消息并没有让他觉得多么震撼,既然他已经选择离开,那么这里的一切很快都会与他无关。
只是想到风轻絮每月十五因他而蛊虫发作的痛苦,他的心中又十分内疚。但是这种内疚还不足以阻挡他离开的脚步。
他没想到的是,这个消息居然还与阮梦晗有关,阮梦晗将所有的事情跟他合盘托出。
那夜的阮梦晗格外温柔顺从,不再是平时冷如冰霜的样子,而是极温和地同他讲话,让他觉得自己如在梦中一般。
她告诉他,其实她才是东照国公主,风轻絮只不过是她乳母的女儿,当初她因国破流落在外,便四处寻找嫁与他国的姑姑姐姐,想寻个庇护,最后找到了南夕国的姑姑,一直藏在宫郑
没想到多年后却得知有人在打听东照国嫁往各国的女子,并声称东照国公主在元朝,她不明白那个人想做什么,便秘密带着随从来元朝,路上与随从走散,才遇见了他。
她将风轻絮的打算都告知了他,风轻絮知道萧煜宁一直在暗中查她的身份来历,迟早会查到她东照国饶身份,于是索性捏造了自己东照国公主的身份,有了这高贵的出身,以后的位置才能坐得更稳。
她不愿他一直被蒙在鼓里,便只能将此事告知他,让他明白,自己才是真正的公主。
他这才明白为什么她的眉间总有愁色,原来她心里竟藏着这么大的秘密。
他忍不住要去质问风轻絮,而她也没有拦他,只是在他出门时叫住了他。
他回头时,她忽然冲他微微一笑,笑容温暖如春风。
“太子妃想必已歇息,景和殿路黑,殿下务必心。”
这是他第一次见她笑,只觉得心里如被羽毛拂过,又似吃了蜜一般甜。
可是他没想到,那是他最后一次见到她,听她的最后一句话,也是此生唯一一次见到她的笑容。
他到景和殿时,风轻絮确实已经入睡,景和殿被一片黑暗笼罩,他想进去质问她,但是想起她苍白的面孔,想起她每日十五遭受的折磨,却又无法踏入殿中半步。
算了吧。
他这样告诉自己。反正都要离开了,他又何必在乎她做了什么,以后这里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而他始终是欠着她的,又有什么资格去质问?
若她不做他的太子妃,便不会受蛊虫的痛苦,而今她只是想位置坐得更稳一些,他又何必斤斤计较呢?
于是他始终没有进去,这件事也一直埋藏在他的心里,再也不曾提起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