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她的话，他向来都会沉默地等待。

短暂地思考，回应。

她努力许久才憋出来这样一句话。

“我们和好吧。”

带着商量的语气，和一点撒娇意味。

一直堵在心口的话，就那么轻松地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她后知后觉，几乎不敢去看他的表情。

也不敢猜测他的反应。

万一...万一他还在生气，不想再理她了怎么办？她这样说话会不会是在自取其辱？她是很认真地想要和他重归于好，不想因为小事失去和这个人一起相处的机会。

他为什么不说话？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吗，还是不愿意回应她？

她印象中的他，一直是个不懂拒绝的好学生。

即使再不愿做的事，也会尽力去做。

很多时候并非是他的本意，却是骨子里的职责，换句话说，他根本不想做，却不得不做。

久久没有等到答复，各个感官变得愈发敏感，思绪紧绷。

办公室外便是狭长的走廊，隐隐传来学生们走出教室的声音，此刻的气氛沉闷到无法呼吸，她担心很多情况发生，譬如像电视剧里那样还没得到确切的回答就来了一批不速之客打断了重要的话，不了了之。

她开始胡思乱想，假想此时办公室突然涌进来一批学生，老师们陆陆续续回来，办公室的门开了又关关了又开，无休无止。

她有时候确实猜不透他的心思，这让她有些许烦躁。

过去的事涌入脑海，让她愈发愧疚。

她也有点泄气了，无奈地说了句：“我也觉得我过分了，不过还是谢谢你愿意教我。”

她放弃了，比起自己的任性，她更不想让他感到困扰，所以在心里先替他拒绝了自己。

......

没多久，他看着她，只是轻声说了一句：

“好。”

音量不大，她听的清楚，只是在听到这句话后，意料中的喜悦并没有出现。

她只是看着他，稍稍怔了一下。

曾以为会一辈子老死不相往来的人，就在同一个办公室里，在她醒来后的几分钟内，她说了有些任性的话，他依旧原谅了她。

他看别人的眼神向来直接，不会刻意回避目光。

她与别人与众不同的一点便是，当有人站在她面前，她看上去十分弱小，需要依靠着别人的保护，只有自己的时候，她会表现出别人意想不到的勇敢。

什么话都敢说出口。

常常让周围人惊讶不已。

“我没有想和你说那些话的。”

她不自在地扣着座位上的垫子。

那些过分的玩笑话、气话和源源不断的捉弄......如果那些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她根本承受不住，没有人有义务承受那些痛苦的。

她的口不择言常常说出让自己后悔的话，伤害了自己同时伤害了别人。

看她局促的样子，他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她会说出伤人的话，事后有陷入后悔的泥潭中。

其实，也不算值得绝交的事情。

现在想来只是小孩子在闹脾气。

他知道她的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本性不坏，甚至可以说是善良到了天真的地步，看不惯就是看不惯，不会强迫自己和不喜欢的人成为朋友。

他的声音再次从上方响起了，传入她的耳朵。

嗓音清凉沉稳，带着一点纵容。

“我知道。”

她眨眨眼睛，终于放过了被蹂躏的惨不忍睹的坐垫。

一瞬间，她的眼睛变得愈发有神采，亮晶晶的，只看着他。

以前也是用这种眼神看着他的啊。

他想。

她不懂的事情，他会帮她理解，再难的题目也好，再别扭的话也好，他都会认真听。

他始终耐心地等待她提问，她理解了一道题的做法，都会让她变得信心满满，不经意间露出骄傲的尾巴，在被发现后会稍微收敛一点。

其实本就不觉反感，他喜欢这样。

办公室的温度刚刚好，她整个人都被吹的暖洋洋，轻飘飘的。

只剩最后一题，用不了多少时间。

她抬头，才发现他们离得好近，近到能清楚地听到他呼吸的细微声响。

外面传进来的噪音好吵，在他身边时的氛围安静的不可思议。

抬头便能看到他棱角分明的下颔和讲题时微微滑动的喉结，他把校服外套的拉链拉到了最上面，脖颈到肩颈的线条很是流畅，身材清瘦但并不单薄。

她盯着看了几秒，又看了看题。

她都理解了，他仍带她重新梳理了一遍。

她忽然就对今天物理的回家作业有了信心。

看了看办公室墙壁上挂着的钟，很快就放学了。

“你给我吧，我订正完了。”

她伸手想拿回他手中的试卷，手指却碰到了他带着凉意的手指。

碰到他的一瞬间，她迅速收回了手，才发觉自己的反应有点过了。

说点什么吧？这也太尴尬了点吧......

“快、快放学了...”她甚至结巴了一下。

也不知道为什么在他面前的自己总是会紧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