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一角已经堆起了不少粮食,粮袋上不少都沾了灰土,大概是贼匪刚刚从百姓手中,甚至是从埋藏的地方刨起来的。
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进入土屋发现,其中一间房间内竟然堆了超过半个房间的粮袋,被粮袋围住的一角,还发现一只木箱,箱子里装了一整个箱子的财货!
“嚯!”一来到这里就是保命逃难的钟朔,突然有种中大奖的感觉。
战祸连连的世道,粮食就是性命,即使承平之时,这么多的粮食也是一笔不小的硬通货。
之前他还忧虑斥候队来了的粮饷问题呢,现在看来暂时无虞了。
不过转眼钟朔忧虑了,他和斥候队约定的地方并不近,不知道宋襄能否带着他们迅速到来。
若是不能的话……
群山中,距离村舍至少十多里的某处溪涧边上,高乾喝完水撑着膝盖坐在一块巨石上喘气。
不久,他们刚刚逃回的路上有人奔跑而来。
“队主,贼兵没有追来。”来人禀报。
“没有追?”
“是,一路都没有发现贼兵的踪迹。”
高乾长出了一口气,随即疑惑了,这似乎跟他之前交手的过的贼兵风格有些不同。
他和官兵交手不少,败多胜少,以往他虽然跑得快,但那些却依然免不了被狠狠追杀一番,最后死伤惨重。
但今天情况似乎好太多了,除了几名手下被射死,其他至少完好无损。
难道是这次机灵跑得快的缘故?
“队主,接下来该怎么办?”底下一名雄壮的伍长曹陵上前询问。
“怎么办?”高乾顿时斜了何林一眼,“当然是回坞堡了。”
曹陵觉得高乾眼神有点不太妙,但还是弱弱地提醒了句:“可是这次不是出山找粮,坞主交代我等据守那处村舍。”
闻言,高乾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突然想起正事来。
情况有点不妙了,若是就这么回去的话,恐怕坞主轻饶不了他。
高乾想了想,叫来了人:“再去探查,看贼兵到底是何动向?”
“是。”手下领命而去。
“队主,咱们接下来一个月的粮饷还在……”曹陵忍不住又苦声说了句。
高乾心头微凉,若是没有占住村舍还好说,若是把一个月的粮饷也扔了,那坞主真的会砍他祭旗。
关键是,扔下的不止有粮饷,他全部家当也在那呢,原想远离了坞堡逍遥快活几天,谁能想到那些该死贼兵像是逮着他来似的。
踟蹰再三,高乾下令:“派人前方探路,大队随后。”
等他们再靠近村舍的时候,已经是午后了。
“队主,还是没有发现贼兵踪迹。”
顶着一脸的疑惑,高乾带着大堆人趴在了斜坡上,慢慢向上爬去。
等他伏在坡顶往下看时,更是一脑门上的困惑,村舍中不仅没有看到贼兵的身影。
相反,整个村舍平静的有点吓人,像是从来没有贼兵来过的样子。
甚至还看到那些妇人在院中浆洗摘菜收拾,他甚至都有些怀疑他自己是不是来过这个地方。
“队主,在那边!”曹陵手指向了竹林。
竹林里此刻白烟升腾,竹林上空已经是一片烟雾缭绕。
“在开饭?”
当他看到竹林里的浓烟时,心头又不好了,看这浓烈的烟雾,贼兵恐怕不止来了一个队。
来了不追,而是就地造饭,难道这货贼兵也看上了此处,要驻扎于此?
准备进山围剿吗?
“队主,何不派人下去探查一番,看看是何情况。”曹陵建议道。
高乾看了看自己身后还算通畅的退路,点头了:“也好,派人。”
一名平常很是机灵的贼匪被派往下坡进村探查了,猫身摸索着前进。
一路相安,他心头微定,正当他打算按令去竹林那边打探一番的时候,一声弓弦绷射的声音传来。
“蒽……”
眼见贼匪应弦倒地,钟朔远远望了东边的山坡一眼,心道果然不出他的意料。
半个时辰过去了,趴在山坡上的高乾等不及了。
“人呢?为何不见其去往那边竹林?”
“队主稍后。”
又是半个时辰,曹陵再次建议道:“队主,要不再派人下去吧。”
很快,又有人下坡摸去,这次是两个。
但两人很快就消失在高低起伏又丛林杂生的村舍中,再也没有其动静身影传出。
收刀,看着躺在地上抽搐的贼匪,再看了看自己箭箙里已剩不多的箭矢,钟朔不由得心头凝重了起来。
此时怕是已经到了紧要时刻,就看匪首胆子如何了,若是对方胆大,或者干脆看出了虚实,恐怕也只能被追得满地窜了。
又是近一个时辰的等待,僵持,前去探查的一个都没有回来,傻子都知道下方村舍有问题。
“他们定然已经身死,下方就是个圈套!”高乾觉得等不下去了,他担心对方干脆撤了圈套,直接向他扑来。
“队主且慢,应该不是圈套。”曹陵再次拦住了他,“对方若是精锐出动,根本没有为我等布下圈套的道理,贼兵战力远胜于我等,只需直接冲杀过来即可,又何必再次浪费时辰。”
“什么意思?”高乾问。
“我猜其中定然有所猫腻。”曹陵把目光从坡下村舍中收回,拱手,
“不妨这样,队主给我五十人,我带队下去,亲自为队主打探虚实,若有变故,队主可立即带人撤退,不必管我等。”
“不可。”高乾当即反对,两百人都得撅着腚跑,这五十人不是去送死吗?
他手下就这么一点人,损失一个就少一个了。
“可是如此回去,恐怕坞主面前不好交代。”
“如此……那你带人前去吧。”高乾瞬间同意了。
“还是来了。”
眼见贼匪再次下上,而且这次人数众多,钟朔知道贼匪终究是起疑心了,看来这群贼匪并不全都是乌合之众。
马上,等他们经过被射杀的几名贼匪时,他们就会知道钟朔此刻藏身的位置。
没办法了,眼见此刻已经开始夕阳西下,他盘算着只能夜里打游击了。
不过当他习惯性地看向竹林那边时,瞬间离开了土屋,隐蔽飞身而去。
他的援兵到了。
“队主!”
当钟朔一踏入竹林,刚刚跟随宋襄到此的丁琚带这一百多人立刻上前,拜倒在钟朔身前。
“队主,末将来迟,让队主深陷险境,万死!”
丁琚脸色胀红,路上他已经听到宋襄简单介绍过钟朔的情况了。
“快起。”钟朔上前虚扶,顿时不禁心生感慨,“路途可遇到敌情?”
包括丁琚在内的绝大部分,不止是他的部下,参军前还是钟氏家族的部曲,随他一同参加的北伐军,一起在军中出生入死多年。
不过看到人员齐备之后,钟朔心里微微松了口气,看来丁琚这一支这一个月来还算顺利。
“中途的倒没有,尤水边上似乎有军队迹象,不过我等得到队主警醒,小心绕开了。”
“如此甚好,稍后再叙,此刻,有敌情。”
“在哪?”
闻言,包括丁琚在内的一百多斥候,立刻进入了戒备状态,几人立刻分散到了四周,瞬间潜入了隐蔽之处。
钟朔见状甚是满意:“在此处村舍东面那座山坡上,我需要你带人绕过村舍,到敌军后方,拦住对方的退往山中的道路。”
转而问周伯:“从此处绕道过去,可有小路?”
“有。”不等周伯回复,宋襄抢先插话了,亢奋道,“我来带路吧,这一带就算鸡肠小道我都知道。”
“好,你带路,景略,你立刻带人前往。”
“末将遵命!”景略是丁琚的字。
“其余人随我而来。”
夕阳已经完全落下,晚风在半空拂动,半空之下宁静的小村中,两股人影分散而去。
一股就近从竹林上山,在山林间龙腾虎跃,朝着山岭另一边而去,而另一股则偃旗息鼓,迅速插入村舍中间,并立刻隐蔽了起来。
当曹陵带人看到中箭并割断喉管的三人时,心头微惊,贼兵似乎比他想象的还要强悍。
不过让他想不明白的是,对方既然如此,又何必遮遮掩掩?
其中必然有诈。
不过他并未止步,而是带人继续朝着村舍中间摸索前进,然而刚步入一处院前时,他登时感觉到了不对劲。
下一刻,院墙另一边突然腾地冒出了几十道身影,像是变出来的一般,弓上弦,刀出鞘!
刀身上的寒光让人分外心凉!
“还真是圈套!”曹陵顿时大呼一声,“散,快撤!”
已然为时已晚!
“嗖嗖……”
不到三十步的距离,将箭矢精准扎入敌军身体,对于身经百战的斥候来说,显然轻而易举。
每一支箭矢都收割着一名贼匪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