掖县。
过往城门的百姓,看到又有如此多车的甲衣兵刃等物运往城中,待出城远离城门后,便立刻议论纷纷了。
“看来兖州兵真的要攻打掖县了。”
“这兵祸何时是个头啊!”有挑着担子刚从城里出来的老樵夫忍不住叹息道。
“赵伯,别再哀叹了,趁着现在城门还开,赶紧多挑几担柴去城中卖了吧。”
有人建议道,“再过两天,城门开不开都不一定了。”
“嗯,要的。”叫赵伯樵夫麻利收拾了担子,“家中存粮也不多了,不知道这兵祸要多久,卖了柴,还得买粮食带回去。”
“你现在才想买粮?”旁边有年轻的农夫经过,“晚了,城中早已没有粮食卖了。”
“什么?”赵伯心中立刻慌了。
“城中粮食早已经买空,现在有粮的也不卖了。”
年轻农夫说道,“即使有人卖,你也买不起,城中粟米价格已经增至三倍,麦更甚。”
“那我家中老婆子……”赵伯立刻想到了家中患病在床的妻子,若是没有粮食,该如何存活。
“老赵,你又不是头一次见兵祸了,为何不早做准备?”有人问。
“我一听说兵祸又起,便上山打柴,此刻才攒下干柴挑入城中以便换粮,何曾想……”赵伯老眼湿润,哽咽了。
“家中没有余粮?”有人问。
“未有,最后一点前阵子被……”赵伯看了看后方掖县,不禁咬牙道,“被贼兵强征了去。”
众人闻言,不禁叹息。
“贼兵?”
此时,一辆缓缓经过众人身边的牛车中,听到众人的议论,车中男子不禁轻蔑哼了声。
他倚靠在车中桌案上,身穿一身宽松的白衫,衫领微微敞开,不拘一格。
然其面容白皙俊美,姿貌出众,只是此刻却面有愠色。
“经略青州多年,却依然贼兵加身,如此勿怪百姓不从啊。”王植又忍不住长叹道。
“郎君,他们在议论兖州贼人呢。”牛车外赶牛车的仆从吴伯说道。
“贼人?”牛车里忽然传来了笑声,“我等贼兵又如何称他人为贼人?”
说完,王植随意仰身半趟,一手拿起身旁的酒壶,脖子一仰,酒水便如水流一般倒入口中。
“好酒!”王植一口下去满足不已,啧啧称赞道。
“郎君慎言。”车外赶车吴伯当即扫视了下周围,低声提醒道。
王植则毫不在意地笑了笑,仰头又是一口大酒。
“郎君,既在曹帅麾下,自当效力即可,又何必时常反唇相讥。”吴伯忍不住再次劝解道。
“倘若被有心人听到,而后传入曹帅耳中,恐怕曹帅必然嫌隙于郎君,甚至危及自身。”吴伯又道,“还望郎君慎言啊。”
“那又如何?”王植丝毫不在意,“恶言传千里,可悲……”
吴伯忍不住无奈叹息了。
此刻,城门口突然熙熙攘攘了起来。
“郎君,看起来城中不少富户要出城避难去了。”吴伯看到城门口车队一个接着一个,大车上面装满了粮饷财货辎重。
“苟且贪婪之辈尔。”王植掀开了窗帘,轻蔑道。
“大战将起,城中情况不明,但有意外,兖州贼人自然会劫掠一番,此时趁机出城避难,乃人之常情。”吴伯说道。
王植并未理货周伯的解释,一边喝酒一边随意道:“刘辅修放此辈出城,无能尔。”
辅修是刘巴的字。
稍后牛车进城,王植鸡首壶中见了底,便道:“吴伯,找一家酒馆前往。”
“郎君,曹帅派您速往东莱太守刘辅修处,协助其守城,此刻既已到掖县,还是应先去见太守为妙。”吴伯无奈道。
“酒壶见底,脑中空泛,何以与刘辅修计议?”
王植已然有些微醺,“还是速去买酒,续上智计,方可去见刘辅修一番。”
吴伯无奈了,只能依令而行。
“去飘巷。”
稍后到了飘巷,吴伯更加无奈和着急了。
王植买完酒非但没有立刻离开,反而坐下畅饮起来。
旁边琵琶声清扬,后来干脆坐在了演奏琵琶的女妓面前,醉眼朦胧地盯着对方。
吴伯不禁大囧,慌忙上前去拉了王植。
此时,太守刘巴在府中已然不太淡定。
兖州贼人攻城的风声越来越盛,但掖县的情况却着实令人着急。
稍后,张邵走了进来。
“最近流民招募情况如何?”刘巴当即问道。
“依然寥寥无几。”
“怎会如此?”刘巴急了,“莫非你在榜中未言明口粮军饷?还是未派人在榜旁宣读?”
“并非如此,大人,那……”
“那便无需多言,趁着兖州贼人还未来,派军队出城,四下乡野,将流散在城外的流民统统抓回再行考虑。”刘巴怒道。
“大人,恐怕此刻难以抓到人了。”张邵无奈道。
“为何?”
“那钟朔不知用了何诡计,竟然将整个东莱郡的许多流民都招揽了过去。”张邵道。
“东莱郡本在青州以东,相较西边诸郡,东莱郡来自中原流民并不算多,此番钟朔招募走了不知多少,原本城外成群的流民,已然不见踪影。”
“况流民奸猾,平时大部分藏匿于各处山野之中,并非聚居,要想将其抓获,何其艰难。”
“那该如何守城?”刘巴不由得一慌。
流民投奔贼人,己方招募不到兵员,此消彼长,恐怕掖县危矣。
“大人,如此之下,何不即刻派人向曹帅求援。”张邵建议道,“若有曹帅相助,守城自然无疑。”
“早已派人前往。”刘巴倒是陡然想到了这回事。
张邵当时便心安不少。
“按路程算的话,来援之人应当早已抵达,为何至此都未曾现身?”刘巴不禁疑惑道。
“不知曹帅派何人而来?”
说曹操,曹操便到。
只是,当刘巴和张邵看到一脸醉醺醺,走路还需要旁边吴伯搀扶的王植时,脑门上不禁纷纷一脑门的黑线。
“太守大人见谅,我家郎君昨夜路遇故友,情难自禁,是故多饮了几杯,一直到此时还未醒酒。”
吴伯舔着笑脸无奈解释道,“不过我家郎君心中一直牢记此行任务,即便醉难行走,也不忘交代老奴赶路前来,还望刘太守见谅。”
“……”
刘巴的脸当即便黑得不能看了。
当某是傻子吗?
昨天醉酒到此时还是这个醉鬼样子?身上还有女人脂粉香?
整个青州谁不知道你王子秀是个酒坛子?
王植,字子秀。
瞬间,刘巴便觉得前途昏暗,曹帅派此人前来,莫非是对某已经失望至极了么?竟派如此一人前来?
“只王书佐一人前来?”刘巴大失所望问道。
“我一人来足矣。”王植靠吴伯扶着,倚靠在吴伯身上,一边傻笑一边说道,“且只用一计即可。”
“何计?”
“简单,坚守即可。”王植醉眼朦胧。
“这是何意?”刘巴眉头皱道,当即把王植的话归为废话。
“兖州兵不过数百……尔等坐拥坚城,对方纵有骑兵,又有何惧?”王植指着刘巴,手舞足蹈道。
“贼人已经招募了大量的流民,兵力不知凡几,并非只有几百。”张邵道。
“哧……”王植笑了,摆手道,“乌合之众罢了。”
刚要转身,王植又笑着说了句:“刘太守麾下不也还有上千?”
上千什么?自然是上千乌合之众。
闻言,刘巴的脸顿时都青了。
“告辞!”王植最后挥了挥手,在吴伯的搀扶下,潇洒地离开了。
“吴伯,带我去刚刚那间酒肆,那弹奏琵琶的女子……琵琶之声令人心醉。”王植傻呵呵道。
“郎君,还是先去馆驿休息吧,您已醉了。”吴伯摇着头劝道。
“不去。”
身后的刘巴和张邵两人听闻如此,当即没差点石化当场。
“大人,看来王书佐已然指望不上,不如另想他法。”张邵说道。
“你有何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