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杰,我不是让溪儿过去守着你吗?你出来干嘛?”晁克己正准备爬上刚架到围墙边的梯子,回头见宋杰披着单衣跑到前院,皱了皱眉问道。
“晁叔,外面是些什么人?”宋杰问道。
“不知道,刚才巡夜的人说外面有动静,瞧着影影绰绰似有不少人,便敲了锣,这大晚上不声不响的来此难道还是客人不成。”晁克己说着话,向宋杰走了过来,手里提着一把手刀。
有人打了火把,宋家人这时陆陆续续的从屋内跑了出来。
“真是乱民?”宋杰听罢浑身一个机灵,这刚吃了两天饱饭,又遇到乱民,自己也太苦逼了吧。
“嘶……”晁克己挠挠头,嘴里轻嘶一声,用疑惑的语气道:“说来也奇怪,此刻外面又没了动静,但何跛子没有夜盲,怎么会看错呢。”
“师父,五把弓箭和五把刀都发给弟兄们了,其他人一人一把砍柴刀,你放心,只要他们敢进攻,保证有去无回。”二狗把黄桦木一石弓斜跨在身上,箭囊里也装满了鹅毛羽箭。
此时宋杰看到了李元的身影,只见他把手刀插在腰间,然后爬上楼梯打量,似乎也没看出什么名堂便也下来了,抽出刀走到宋杰身边警戒着。
“晁叔,要不去喊话问问。”宋杰听晁克己如此说,也有些纳闷,外面这些人到底是要干啥?是要玩偷袭?
院内火把都点上了,他们难道看不见,是要玩猫捉老鼠的游戏?给宋家人施加压力?
嗯,有这个可能,宋杰想到此处,内心不由得焦虑起来,心中默念,老爹保佑,这些乱民可千万不要伤人才好,钱财粮食什么的他们拿去就是,千万不要伤人啊,特别是别伤了我,还有,也不能绑了我,我可是宋家独苗啊,老爹你要保佑我,祖翁也要保佑,总之宋家列祖列宗都要保佑。
正当宋小官人求祖宗保佑时,晁克己登上梯子,对外面喊了一嗓子:“喂!外面的好汉,不知今夜到我宋家有何贵干,还请言明,若是来做客,宋家好酒好菜招待着,若是打秋风,宋家几百丁口也不是吃素的!”
宋杰一听,就知道晁克己在虚张声势,宋家哪里来的几百丁口,总共才有四十多男丁,这还算上前几日收留的李家村的那些人。
晁克己喊罢,外面也没啥响动,晁克己又喝道:“你们若是再不出声,我可要射箭了!”
这时外面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好汉莫要射箭,我们是来寻家中亲人的。”这个声音听起来极虚弱,似乎用尽了力气。
“小员外,这声音像是我师兄!”守在宋杰身边的李元忽然道。
“你师兄?”宋杰满脸疑惑。
“就是他带着青壮断后,我听着声音有些像他。”李元说罢,忙跑到墙边朝外面大喊一声:“外面可是朱师兄。”
“是我们……”
……
本以为是乱民来了,结果是虚惊一场,原来宋府外面的是李家村的那些失散的青壮,有六七十人。
他们是昨日到的淄川城,也是一路打听家人的下落,听说前几日有人被颜神镇宋家收留,便往颜神镇赶来。
但到了颜神镇天色已晚,数日粒米未沾,又累又饿,加上都有患有夜盲症,晚上看不清东西,他们只能往宋家这个方向摸着路过来,刚到离宋家不远的路边,便被一阵锣声吓得不敢动弹,担心被当成劫匪,只能猫在外面不敢出声。
要不是晁克己喊了一嗓子,只怕他们还在外面蹲着不敢出声。
看着这些老实巴交的庄稼汉瘦得只剩皮包骨头,宋杰忽然觉得心中堵得慌,这种情形在后世,只能从电视上看到,还是在非洲极度贫困的地方才会有的画面,在穿越到这个时代却生生出现在眼前。
“二狗哥,三毛,彪子,你们快去准备些衣物,告诉溪儿和环儿,给粥里放点盐。”宋杰又交代道。
这些人饿得太久,不敢给他们吃其他的,只能先让他们喝些粥,明日再做些面片汤之类的给他们吃,不然很容易出问题。
这点常识宋杰还是有的。
六七十人就这样坐在院子里,把本就不大的宋家前院塞得满满当当,不多时,彪子等人端着一大锅小米粥出来,热气腾腾,那味道让院中那些青壮顿时有了精神,脖子都伸直了。
宋家把碗,盘子,杯子都用上,才勉强够这些人盛粥用,足足煮了五大锅,才一人分了一碗小米粥。
李元看着这些昔日的乡亲,眼睛再次湿润了,刚才他师兄朱来一直在他耳边低诉着众人断后的经历,接着李家村那些老人和妇孺也从借宿的各家赶来,有的看到自己的亲人还活着,顿时抱头痛哭,没看到亲人的,赶紧打听消息,随后便是嚎啕大哭。
一时间,宋家的前院就像上次宋冒勋出殡那日般,哭声震天,镇上的狗都叫了起来。
从这些人口中,宋杰也知道当天遇到乱民留下断后的青壮,大部分都被乱民抓住或是打死,他们是逃出来的。
丁平还算义气,听到宋家有响动便带着二十来个差役赶来,都带上了刀盾,一进门见宋家满院子坐满了衣衫褴褛的流民,宋杰也无事,而是愣愣的望着这些人。
见丁平带人赶来,宋杰忙前去见礼,说明情况,顺带着又问了些安置这些流民之事。
丁平说道:“你小子,运气不错,刚好购进如此多田地,现在连佃客都不用去找,都送上门来了。”
宋杰苦笑一声,“兄长,我也不想啊,一开始还以为是乱民来抢劫,把兄弟是吓得够呛。”
丁平点点头道:“最近咱们山东东路几个州府都不太平,特别是沂州的开山赵据说都占了密州、日照等县,听说前些日子济南府那边也有乱民,哎!要是这些乱民真到了我颜神镇,可如何是好。”
“兄长,这镇子上就几十差役,幸好今日遇到的是流民,如果是大股乱军,我们这些酿酒和琉璃产业如何保全,这……这要是有个闪失,可如何向大官人交代啊!”宋杰担心道,今夜自己着实被吓了一跳,如果这几十人是真的匪徒,估计宋家也会血流成河,想想都有些后怕。
“对!镇上这些产业不能有失。”丁平右手握拳,锤了锤左手掌,似乎在思考解决之道。
“少威,明日我便去州衙,面见大官人,我们镇上也可学其他地方,组建一支乡兵,以保境安民。”
“你宋家现在是颜神镇大户,这支乡兵就交给你来组建,以便保护酿酒坊和琉璃坊这些产业,你觉得如何?”思虑片刻后丁平又问道。
“啊?让我组乡兵?这……小弟哪里懂练兵之事,再说这可要花不少银子吧,不行,不行。”宋杰听罢顿时把头摇得如拨浪鼓般。
“少威!你此刻还念及什么银子,若今晚真是乱军,你那些银子都被抢光了,你宋家只怕也剩不了几人。”丁平见宋杰毫不犹豫的拒绝,不由得大皱眉头说道。
宋杰还待申辩,一旁的晁克己对丁平拱手道:“丁官人,还请向刺史大官人报请,我宋家愿意出资组建乡兵。”
“晁叔……”宋杰讶然道。
“小员外,没有乡兵保护,那些产业就像挂在屋檐下的腊肉,迟早会招来狼群的。”晁克己看了一眼宋杰,面色严肃的说道。
“对,还是晁老丈明事理,少威,这乡兵得建。”丁平又劝道。
见晁克己都如此说,宋杰才一脸不情愿的说道:“那就建吧。”
送走丁平后,宋杰满腹疑惑的问晁克己道:“晁叔,为何要答应丁知镇建乡兵,我们宋家世代都是匠人,哪懂练兵,这银子哪里来啊?”
“哎……”晁克己重重叹口气道:“小杰,你怎么就不明白,若是有一支听命于你的军士在手,以后谁还敢动你的产业。”
“你不懂练兵,我可以教你,银子嘛,这个得你自己想办法,晁叔知道这事你擅长,这点可比你爹强。”
“晁叔,可这产业我宋家只占三成,我还出银子建乡兵,这似乎也太那个了吧……”宋杰还是想不通,这就是山寨商人的惯性思维。
“你要不建,怕是那三成都保不住多久!”晁克己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说道,说罢便转身走了。
闹腾了一夜,天快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