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间,刘老根拿出了珍藏的蒸酒给宋杰倒上,又给儿子大柱也倒了一杯,一边吃着菜,一边饮酒。
“老丈,为何镇上招募劳力没人去呢?”宋杰尝了尝刘老根浑家做的炙肉,又喝了口酒后问道。
“一月五元谁去呀,还得来回跑着折腾,听说那修路也不是轻松的伙计。”刘老根说道。
“爹,其实我想去试试,总归是给家里挣些钱不是。”这时刘大柱说道。
“你去干啥?大孙子明年就要去镇学读书了,你要是赶不回来我一个人在家你想累死我吗。”刘老根瞪了儿子一眼说道。
“爹,其实柱子去也没啥,整日里都在乡里,都不能涨见识。”柱子媳妇这时说道。
见儿媳说话,刘老根没有反驳,而是轻嘬了口酒说道:“就怕那修路的伙计耽误明年的农活呀,现在咱们不愁吃不愁穿的,何必去凑那个热闹,往后两个孙子还能去官学读书,咱们就好好种地不就行了。”
“说起来,要是没有咱们王上,天下哪里找这样的好事。”刘老根说道。
“爹,我听说修路也是王上让修的,咱们不为那点钱,也得听王上的不是。”柱子又说道。
“这不就是镇上出的公示说修路嘛,王上也没下令呀,要是王上有令,不要钱咱们爷俩也得去呀。”刘老根说道。
宋杰听着这话心中还挺感动的,于是随口说道:“修路是王上的意思,不过咱们华国不是取消了徭役和丁口税嘛,就是王上要让大伙儿去修路也要给大伙儿钱的,不会白干的。”
“华官人,你是宋家军出来的,你给说说看,王上免了徭役和丁税,租子也只是两成,现在王上又是修路,又是让孩子们免费读书,这哪里来恁多银钱呢,王上也不能变银子吧。”刘老根有些纳闷的说道。
他其实不是担心王上没钱,他是担心这个政策不能持久,朝廷没钱时增加税负的例子比比皆是,老百姓都怕了。
“呵呵王上就是没银子了,不然我们也不会跑去宁海州行商啊,实不相瞒,我虽然从宋家军退了,但还是在给王上办差事。”宋杰想了想笑道。
“哎呀,没想到官人还是王差呀,我就说怎么一脸富贵相,让人看着都觉着亲切。”这时刘老根的浑家有些惊讶的说道。
“你这浑家,咋咋乎乎的,华官人是宋家军出身的,离开了也是要给王上办差的,这有啥好稀奇的,便是我们,王上有差遣,我们还能不去。”
“柱子,既然是王上要修路,明日你便去报名,就说咱们忠义之家的不要银钱,就为给王上分忧。”
“咱也不知道王上缺钱,要是这样那大孙子明年读书也该交些银钱才是,只要年年都是这收成,咱们也不差这些钱啊。”刘老根大口喝了杯酒后对儿子说道。
“别别别,老丈,朝廷有法度,五岁以上龄童读书不要钱的,不过柱子兄弟去修路倒是真给王上分忧,当然钱也是要拿的,不是说皇帝不差饿兵嘛。”
“哎,就是这修路的人手,大伙儿为啥都不愿去呢。”宋杰端着酒杯与刘老根父子碰了一下,喝了一口后,有些不解的问道。
“倒不是不愿去,还以为是地方衙门的差事,听说还是商帮在负责,没有王命,谁也不知道呀,华官人,你要是见到王上,你给他老人家说说,百姓都记着他的好,只要他下令,这人哪里会缺呀。”刘老根对宋杰说道。
其实宋杰听了这话心中满是感动,但更多的是对制度设计的不满意,当然这个责任在他,百姓对君主的拥戴并不是无条件的,得益于君主的仁政。
就如同刘老根说的,今年华国的粮食丰收,农民手里有粮有钱,但是却没有商品的流通,对于以往的封建王朝来说这当然是一种十分良好的状态,但以宋杰对国家的规划,应该是以商立国,需要把农耕经济所占比重降下来了,不如此做,工商业便得不到发展,这个社会便不会进步。
小农经济自给自足的特点对生产力的进步推动有限。
听了刘老根的话后,宋杰点点头道:“等这次差事办完,要是有幸能见到王上,我替你转告百姓的好意。”
“不过,老丈,我想问问,要是王上说这田皮能卖,你是愿意买别人的田皮,还是卖掉去城中做工呢?”宋杰又问道。
“卖田皮?那哪能卖,好不容易有五十亩田,谁卖呀,反正我是不卖,谁要卖说不定我还得买一些呢。”刘老根摇头道。
“爹,也不是人人都像你想的那样,人家有人愿意去城里,你忘了在颜神城里那些工人,有的一个月能拿二十多贯钱呢,换做华元也是十几块,一年就是将近两百块,粮食才两块一石,我们一家人也吃不了五十块的粮食吧,剩下的钱你想买衣服买衣服,想买肉买肉。”
“就是多买两头驴也也花不完,你看人城里人,穿的衣裳也是绫罗绸缎的,房子也是水泥的,那琉璃窗可是亮堂得紧哩。”柱子接着话说道,眼中满是羡慕。
“你小子就知道做白日梦,真的是刚吃了两天饱饭,就忘了挨饿的苦是吧,不好好种地,想这些有的没的,当心我削你。”刘老根瞪着儿子道。
“呵呵老丈,其实柱子兄弟的想法也没错,真能去当工人,一个月十个华元还是有的,不比种地差,说不定还能攒钱把你这房子修一修呢。”宋杰笑着说道。
“华官人,你是行伍出身,以前恐怕也没种过地吧,你是不知道人在饿的时候的模样,就是吃人都有可能,你还别不信,真就是这样子,若是王上让田皮买卖,我还得去买几亩地再种些桑麻什么的,这不也能赚钱嘛。”
“再说了,这种地也是有讲究的,有的人勤快,有的人懒,这个不说,便是每季种什么也是学问,王上推行的那个肥料可真是好用,还有那个大棚栽种,赶明年我再建十亩地的棚,说不定明年收成更好,反正我是不卖田皮的,手里有粮,心里才不慌。”刘老根一边喝着酒,一边说着自己的打算。
宋杰默默的点头,吃着菜,心头思考着。
刘老根代表了华国一半以上的流民安置家庭,他们中大部分人都不愿离开土地,皆是源于深深的饥饿记忆。
离开了刘家后,宋杰一路上都默然不语,赵初兰和罗轻衣坐在一旁也不打扰他。
按照梁尚君的说法,允许田皮买卖便能释放农场劳动力,这个想法未免有些武断了,根本原因是粮食的固定价格问题,如果种地也能到达小康,作为农民一般是不愿意去城里做工的。
但取消粮食的定价也可能出现谷贱伤农的情况,这也会让农民对政府产生不满。
这本来就是个棘手的问题,如果华国连续三年丰收,华国农民便可能有十年的粮食储备,如果粮价还保持在二元一石,便会极大的损害工商业的发展。
想了许久,宋杰决定采用有限浮动的粮价政策,打破以往粮价绝对不变的政策,如果明年粮食继续丰收,粮价是一定要有所回落才行,不过这个幅度可以根据明年粮食的增产情况来定。
比如说明年粮食增产一成,粮食便降一成,让农户总体的收入保持不变,但也需要设定个下限,不能出现谷贱伤农的事情。
不过释放劳动力的事情一两年的时间肯定无法完成,只有当粮价回落到一部分农民觉得种地不赚钱的时候,才可能有大量的农村劳动力到城镇中去。
而且这个度需要把握,毕竟农业是根本。
但是路又不能不修,抛开经济发展的目的不说,从军事角度来看,宋家军极为依赖后勤运输,四轮马车,大炮,有了水泥路后军队的调派便能做到朝令夕至,最大限度把敌军拦截在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