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

锦衣夜行。

昼伏夜出。

......

自古以来，人们做坏事都喜欢在晚上，这足以印证那句“夜幕是最好的面纱”。

顾小颜站在操场边忐忑，一下下地扯着竹叶。

林小贤今晚也要做坏事了吗...

稀薄的月光朦朦地点亮了周围一点云彩的边缘，稀稀落落地穿过操场边的竹林，映照着少女肌肤几乎透明似的。

“咦？你怎么在这？”

夜色下，那个熟悉的人一走过来就开始使坏，顾小颜抓了一把竹叶子扔他：

“明明是你放学的时候让我等你的！”

“哦，我就顺便说说，没想到你还真等...”

林小贤一见面就“哦”她。

顾小颜睚眦必报，于是也“哦”了一声：

“那我走了。”

提了提背后的粉色小书包，顾小颜走出去一步，两步，三步，然后就气呼呼的了。

事不过三，她都走了三步了林小贤怎么还不牵住她！

第四步了。

顾小颜走了第四步，柔嫩的小手儿终于被掌心裹进一片熟悉的温热中。

她狐疑地转过身，抬起头质问：

“林小贤，你是不是故意慢一拍，好显得你比别人特别？”

“这个真没有。”

天才少女的脑子里中会出现这种莫名其妙的阴谋论，林小贤听得差点笑出声来：

“你觉得我对你会这么心机吗？”

“哼...你倒是敢...”

顾小颜姑且相信林小贤，林小贤的确也不需要心机，在青梅竹马的心中，他本来就一直都是那个最特别的男孩子。

小时候的顾小颜很内向，比现在的林灵那种还要孤僻，整个大院里有好多小朋友，就只有那个最特别的林小贤厚着脸皮一次又一次地邀请她一起玩。

每次捉蚂蚁的时候，林小贤都把自己的分一大半给她。

用橡皮泥过家家，“青椒肉丝”都是顾小颜的，林小贤只要“炒萝卜”。

顾小颜怕黑不敢和大家一起走“秘密通道”，林小贤也一起留下来陪着。

三年级的大孩子抢了她的干脆面水浒卡，也是林小贤鼻青脸肿地帮她抢了回来。

......

好多好多事情，顾小颜现在想起来都经常怀疑，林小贤是不是从小就对她有所图谋...

院子里明明还有那么多女娃娃，林小贤偏偏一直保护顾小颜，只对顾小颜好。

为什么呢...

“因为你是所有女娃娃里面最好看的！”

林小贤曾经这样回答过，顾小颜高兴是高兴，但却并不是很相信。

因为她依稀记得，那些小朋友里还有一个最好看的，公主一般的女孩子。

小小年纪，如墨的长发，优美的举止，若仙的容貌...

只是记忆太模糊，记不起叫什么名字了。

“你不是有话么，还不快说...”

“好吧，那我说了...”

“等等！”

顾小颜捏着校服袖子，看了看四周：

“要...”

“要？”

“要抱着我说...”

“......”

林小贤挺佩服顾小颜的，白天对他的态度才刚刚恢复，这会儿马上就又一副娇滴滴地要撒娇了。

“林小贤，你什么眼神！”

从电影院算起，这都多久没抱了，林小贤本来应该主动如饥似渴朝她扑过来才对，现在反而要她来要求。

这也就算了，居然还一脸不愿意的样子！

“林小贤，你跟她们睡过一晚上，就不愿意抱我了是不是...”

“顾小颜，咱们作个交易吧，你以后再也不提这事儿，我就每天都抱你。”

“不公平。”

“这还不公平？”

“当然不公平了！”

天黑黑，顾小颜可以肆无忌惮地脸红，靠在林小贤的胸口，用食指在他的肚子上画圈圈：

“还是像以前一样啊，要抱也要请...”

林小贤俯身碰了碰顾小颜的额头：

“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

“以前我亲的是青梅竹马的，今晚过后还是吗？”

“当...当然是了...”

绕了一晚上，终于绕回到了正题。

林小贤意味深长地笑，顾小颜的心脏砰砰地跳。

“顾小颜，我喜欢你。”

“是比青梅竹马还要喜欢的喜欢。”

“是想抱着你一辈子的喜欢。”

“是希望每天一睁眼就能看到你的喜欢。”

“我曾经很奇怪，为什么我们的关系那么亲密，却总只是青梅竹马。”

“后来我明白了，因为我们在一起本就是是那么顺理成章的事，迟早会发生。”

“比起成为情侣后的漫长岁月，青梅和竹马的时光不是反而显得更加短暂与珍贵吗？”

“这大概才是我迟迟没有向你告白的原因吧。”

“不是不喜欢，只是尚有不舍。”

鼻尖有少女的幽香，却没有少女的声音，林小贤拥她更紧，鼻尖轻轻地刮蹭着她滚烫到发软的耳朵：

“我说完了，该你了。”

完了？

顾小颜晕乎乎的还没听够，双臂挤进林小贤的校服里，环住他的腰背，鼻腔发出腻腻的小声哼哼：

“你说就是了...我说什么呀...”

这也要人教？

天才少女怎么突然就不天才了。

“你该说：林小贤，我也喜欢你，也是比青梅竹马的喜欢还要喜欢。”

“......”

顾小颜就不说，即使花了这么久的功夫作心理准备，那也不是轻易就能说的。

“我先问你，你喜欢顾小颜多久了...”

顾小颜巧妙地用第三人称降低了羞耻感，然后就听林小贤回答：

“不知道。”

“你怎么能不知道！”

林小贤摊手：

“反正是从小时候吧？”

“多小的时候？”

“这个嘛...”

林小贤眯着眼睛回忆了一下，第一次觉得很想很想要顾小颜一直在自己身边的那年，应该是六年级。

“六年级！？”

顾小颜从林小贤的怀里挣脱出来，摆着手指头数一数。

“那会儿我们都认识六年了！”

“呃...有什么问题吗？”

“太长了！”顾小颜举起拳头就打，“你居然不是第一眼见到我就喜欢我！”

“要求太高了了吧...”

“哪里高了，我就...”

顾小颜收口不继续说了，从身后的小书包里取出一个很复古的小钱包。

林小贤认识这个钱包。

这个钱包跟了顾小颜很多年，自从移动支付普及之后就很少出来见光了，只是顾小颜还一直把它带在身边，大约充当一种吉祥物的感觉。

顾小颜小心地打开钱包，从夹层里翻出了一个更小的袋子，然后从小袋子里取出一个用来装清凉油的铁盒子。

套娃？

看着盒子上的划痕，相当地有年头。

顾小颜把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张发黄发脆的纸条，她用指甲尖轻轻地挑出来，然后放在手心里捧到林小贤的眼前。

林小贤接着月光一看，一头的黑人问号。

不知道是不是清凉油的盒子质量特别好。

否则就是顾小颜有专门保养过。

小小的金属盒子除了密密麻麻的划痕以外竟然没有一点儿锈迹。

层层叠叠地在这么私密的地方，用这么私密的手段保存一张纸条，到底是什么宝贝？

藏宝图吗？

林小贤在看到这张纸条的第一眼，只有满心的迷茫。

正方形的纸条很小，折叠过两次。

他像考古学家一样，慢慢地细细地将其打开，然后就看到上面歪歪扭扭地用铅笔写了好多名字。

虽然其中大部分是拼音和错别字，但根据日常用法还是大概能读出来。

“林小明...林小红...林小强...”

这是...林家家谱！？

林小贤震惊了，想到了很多小说和电影里的桥段。

身世落魄的潦倒少年，忽然从青梅竹马得知一个隐藏多年的大秘密，原来自己其实是来自一个家道中落的神秘大家族，真正的身份应该是家族的最后血脉，如今将要成年，家族当年衰败的真相被青梅竹马揭露，本应是豪门阔少的少年从此得到巨额的家族财富，踏上了重振家族的复仇之路....

身为一个作者，林小贤还是多少有些对于这类题材的敏感度，逐渐有些激动：

“说吧小颜，真相是什么...我能接受...”

“想什么呢你...你知道这是什么嘛？”

“不是我林家家谱？”

“呸！你网文看多了吧...”

顾小颜没好气地瞪他，林小贤挠挠头，不说看多了吧，写多了倒是真的，《霸帝》到现在好歹也有百万字了。

“那这些名字是哪来的？”

“我写的呗...”

“你写的？”

林小贤反应过来了，对哦，又是拼音又是错别字，写对的字全都火柴棍一样，可不就是小孩子的笔迹嘛。

“所以你写的这是？”

顾小颜重新抱住他，连贴在胸口的位置有热热的温度。

“林小贤你知道么，五岁第一次认识你的那年，我就在想我们俩以后生的孩子要叫什么了...”

“...............”

林小贤不仅不知道，连想都想不到，有些僵硬地再看一遍纸条：

“林小牛，林小马，林小梅...”

嗯，清一色的“小”字辈。

这要真是真当爹了，到有点儿子承父业的意思...

“咳咳...小颜，这个...有点儿早了吧...”

“你什么意思？”

顾小颜反正都把这么羞人的东西给林小贤看了，撅嘴的时候就理直又气壮：

“林小贤，你是不是不想和我生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