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贤书里有个词，叫“百子雍楚”，其中的“雍”说的便是“雍国”。

雍国人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坐而论道，这里的读书人非常会给人讲道理，有时候你会觉得他蛮不讲理却心里又认为他说的很有道理。

雍国不大，全国仅有一座能称之为城的城池，坐落在靠近东海沿岸的地方，常有东海仙岛上的修士通过雍国进入中洲。

雍国能在强秦的窥视下存活至今，不仅有其地理上的优势，更主要和便是它和东海各派经过多年的交流促成了一种少有的人文。

这正是让强秦真正畏惧的地方。

秦沐不理解为什么红袍女子要带他来雍国，而且回望一路走来的发生的故事，少年的心里总感觉到红袍女子的出现绝非巧合。

来到雍都城下，望着这座不大不小的城池，秦沐总感觉有点不踏实。

当他和红袍女子走到城门口时，更让秦沐诧异的一幕发生了，门口站着的那些士卒在认出了红袍女子的面具时竟然不约而同的向其行礼。

“恭迎圣女！愿圣女千秋万岁。”

红袍女子昂首挺胸，用一种高深莫测的仪态步入城内。

城内的民众当看到她时，马上退居两侧，无论男女老少全都急忙跪在地上，匍匐着向这位他们终生都未曾目睹过容颜的女子行礼。

“恭迎圣女！愿圣女千秋万岁。”

红袍女子说了句“免礼”，但是民众们还是不敢起身继续跪迎，对此红袍女子只是以一种习以为常的姿态看着，未曾生气。

秦沐拉扯了两下她的衣袂，小声问道：“难以置信，神仙姐姐你还是圣女呀？”

红袍女子蓦然开怀大笑，忍不住用一种希望秦沐更加对她崇拜的语气反问道：“哈哈，是不是觉得神仙姐姐很厉害？”

“还行吧！”秦沐点点头，不再说话，他跟着她踏过了这条悠长但不漫长的街道。

雍国以“教”育国，它也是中洲为数不多的几个敢于破旧立新将曾经开国时的宗门信仰完全革除的国家，到现在都维系着真女教会的统治。

真女教是雍国唯一的国家教宗，“善真善情”是其核心教义。连皇室也无一例外全都是真女教的信仰者，也正因此而与别的国家不同的是，雍国的君主不叫皇帝或者国王，而偏偏就是称作“圣女”。

圣女对雍国俗世事务拥有独一无二的决断权，但是在历代圣女的选拔和继承问题上，只有真女教的掌教才是唯一的决定人，这也奠定了真女教掌教在雍国举足轻重的地位。

到进入皇宫的那一刻，秦沐都还不理解“圣女”的含义，他只是能真切的感觉到身旁这位神仙姐姐在这里拥有极大的权威和声望。

所有的人都很尊敬她。

踏上巍峨的宫殿前那条高耸的石阶路，秦沐有一种要被人牵着扶上帝位的视觉错位，他回想起一件事，不置可否的询问道：“神仙姐姐你要带我见的那个人也在这里吗？”

圣女“嗯”了一声，忽然停下脚步把头贴到秦沐脸边，对他小声说道：“一会儿见到她你别太开心哟！”

“到底是谁？”

秦沐实在是猜不出来。

这年头能让他见到还特别开心的人除了师姐貌似也没有别的人了，但是会是他的师姐么，还是说真的是另有其人。

殿前是一个巨大的广场，秦沐刚走上去就看到一只白色的鸟儿飞到地上然后瞬间仙化成人。

秦沐立即停步，指着那个由鸟化人的男子对圣女说道：“神仙姐姐，我见过这种人，还是黑色的，可他们应该在明国，怎么这里也会有？”

圣女答道：“你说的那种叫黑翎，这是白翎，黑白两翎都是羽翎一族的后人。羽翎族又叫羽族或者翎族，古时候修仙者中有人炼鸟作羽试图以羽化的方式登仙，却最后只修得了这人鸟互化之术，半人半兽，羽翎族就这么来了，而今连他们的血都是绿色的呢！”

秦沐感慨道：“原来这世上还真的是有这种人啊！长见识了！”

“想要长见识还不简单，跟着姐姐以后有你长见识的机会。”圣女又一次习惯性的揉了揉秦沐的头，莫名有一种摸上瘾的感觉。

秦沐也不生气，反而也还有点喜欢。

刚刚从鸟儿羽化过来的白翎男子朝着圣女迎面走来，然后拱了拱手，微笑道：“见过圣女殿下，小的奉我白翎族族长之命特来递交书信一封，过几日便是白翎一族百年一度的大日子，还请殿下一定前来观礼。”

圣女接下书信，点头道：“替我转告你族族长，我一定准时前往为你族捧场。”

白翎男子道了声谢，然后又化作一只娇小的鸟儿飞走了。

“好羡慕他！”秦沐嘀咕道。

他这句话是发自肺腑的，若是他也能有翅膀可以飞翔就好了，这样他个修行界的战五渣就再也不用苦思冥想该如何卖力才能修行了。

圣女将秦沐带进了前面的大殿，本以为那位会让秦沐见到高兴的人会在殿内，谁知这人此刻根本不在，一问之下原来是去了东海，要过几日才能回来。

为了不让秦沐觉得无聊，圣女想了想，便带着秦沐前往了她几乎没有带外人去过的一个地方，那里可是她的秘密基地。

在后宫的宫阙中有一间被琳琅满目的书籍堆砌而成的书屋，书屋里不是很起眼的位置放着一幅卷轴，卷轴里是一幅画。

这幅画上仅有竖着的一笔细线，除此之外再无别的画物。

秦沐不理解宁姐姐为什么要给他看这个，难不成还是在考验他的智商，可是这么毫不特别的细线完全就是对他牛叉智商的侮辱嘛！

秦沐死不认可自己会是智商堪忧之辈，便故作一副老沉高深的样子，摸着自己的下巴，有板有眼的凝视着。

宁姐姐含笑道：“怎么样，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吗？”

秦沐大胆推测道：“这是代表了时间和空间！”

宁姐姐“噗嗤”一笑，揉了揉在她看来秦沐很傻乎乎的脑袋，浅笑道：“不对也对，神仙姐姐告诉你吧，这其实是一道通往小洞天地的门。”

“何为小洞天地？”

“走，带你长长见识。”

宁姐姐脚尖一点，地砖竟是瞬间松动了一下，她抓着秦沐的手带他一步掠空冲进了那道黑线里面，秦沐只感觉眼前忽然一暗，旋即蓝天碧水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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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国，景宫。

景王秦业愁眉未展，几日来依旧是茶饭不思。

“想不通啊，本王真的是想不通啊，以父皇和那黄袍儿的手段，竟然会让一个少年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逃脱，我看分明就是故意的嘛！”

“王爷所言甚是。不仅是他，还有蒙武重回幽州执掌兵权，这步棋走的不明不白。现在想来虽是无心却似有心，既然王爷您也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如再大胆一些。”

“再大胆……”

秦业咽了几口吐沫，瞪大眼睛，“乃乃的，那可是欺君谋逆的死罪。”

头戴一顶高冠，像一朵绽放的莲花，穿着一件新道袍的老道士挺直腰杆坐镇在秦业一侧，他抚须一笑：“您的存在何尝不就是谋逆。”

“啪！”

秦业拍案而起。

“幺老头，你大爷的会不会说话，做人说这么多真话干什么？”

老道士“哈哈”一笑，点了点头：“老朽在这景宫中呆的也着实是太久了，杀他一事就请王爷交予老朽，老朽一定为王爷除之而后快。”

秦业忽然有口气提上来，担忧道：“这些年你树敌太多，外加你东海那些世敌，出了这城没有我秦家剑阵为你护身，你可得要小心。”

老道士：“王爷不必忧虑，此番我出城还为另一件事，听闻早已消失多年的炼剑大师突然有活动迹象，若能寻得他替老朽修复本命飞剑，断剑重铸之日，便是剑仙归来之时。”

秦业大喜：“你个牛鼻子老道若能迈入陆仙境界，本王的胜算便又多了一成。再等我儿入宗室修习和那条黑蛟化龙，本王更可肆无忌惮的争一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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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姐姐携秦沐一步踏入小洞天地，这个被她看作是秘密基地的地方，其实就是一个自成方圆的小世界，一座山一座亭一池水一座瀑布。

“怎么样，小家伙，这里美不美？”

“此景只应天上有！”

秦沐不讲句真话显然是说不过去的，面前的景象确实是美不胜收。

宁姐姐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蹲下身用放置在水亭边的一个瓢舀了一瓢水咕噜咕噜的饮下，喝得像是在饮蜜，酣畅淋漓，大呼过瘾。

这是宁姐姐第一次在他面前摘下面罩，因为袍帽和瓢的双重因素，秦沐即使是往水里瞅了眼也并没有看清宁姐姐长什么样子。

戴好面具，宁姐姐起身把瓢递给秦沐，“渴了可以尝尝。”

秦沐接过瓢也试着舀了一瓢，喝完后他却没有觉得这水和外面的有多大不同，便准备把瓢放下。

可是——

就在这时，宁姐姐坐在亭子下并拢双腿，打趣笑道：“忘了告诉你，这水里有七情六欲毒，你喝了它，便是中了姐姐的毒，以后得乖乖听姐姐的话。”

秦沐不惊不讶的“噢”了一声，宁姐姐一看自己的玩笑没有产生效果，顿时觉得无趣，就在亭子里躺着休息。

秦沐编了个草环套在宁姐姐头上，宁姐姐翻了下身没当回事的继续睡觉，秦沐推了推她的肩膀，然后低头在她耳畔吹了几口热气，轻问道：“宁姐姐，怎么出去？”

宁姐姐耳根子羞红腮边粉润，忽然抓住他，然后用力一扔，秦沐便消失在了这个世界。

等秦沐一离开，圣女便立即坐起身摘掉了脸上的面具，她拾起掉在地上的草环灿烂的笑了下，然后把草环丢进瀑布下的池子。

她宽衣解带的踩着玉足踏入池内，冰清玉洁的肌肤缓缓浸没在水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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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山之外，有个绝色冷艳的年轻女子和一个嘻哈可人的天资少女并肩掠空而行，二人顺着秦城烟雨走来便一路向南，像是寻人。

“四姐，你们也太不厚道了，小流氓是秦帝亲孙这种事情居然从不跟我讲。”

“你这嘴若生得严实，我们岂能不告诉你？”

夜凌音“哼”了一声，俏皮的把嘴唇严丝合缝的咬着，像是在练习和纠正，死瞪着大大的美眸子，刘海飘飘，不再轻易开口。

又向前两里，苍山不远处忽然漆黑一片，倏然有一“人”脚踩着闪电飞来，闪电上站着的是一个贴了一道符箓的稻草人。

在稻草人的手里还挂着一盏油灯，油灯的灯芯还在燃烧，火焰伴着微风徐徐摇曳。

“小心！”叶素柳眉一皱，迅速抓住夜凌音与之停在半空。

夜凌音好奇道：“四姐，怎么了？”

“我们被人盯上了！一会儿见机行事。”

叶素刚说完话，就看到面前的稻草人四肢惊现白骨，白骨上又长出了血肉，然后它头上的符箓被风引燃，现场灵光一闪，稻草人消失换成一个牛鼻子老道站在了雷电上。

“是你！”叶素惊讶道。

站在她们面前的这个牛鼻子老道士正是长年深居景宫的幺老。

这个幺老叶素可是印象极深，说他叫幺老其实称呼他是“妖老”也不为过，她印象中师父李不仙就曾说过，幺老年轻时就长着一双鬼眼，给人第一感觉就是心术极其不正。

岁月如梭，而今即使是看着他年迈的模样，依旧让人在与其对视时会产生某种莫名的恍惚。

这一次的幺老和以往不同，他不再是仅仅穿着一件道袍，而是在后背上还背了一个长匣子，里面不清楚藏了什么东西。

“叶姑娘不要害怕，老朽此番不是为杀你们而来。之所以拦下两位，主要是想请二位替我向那位姓秦的少年带句话，请他备好为自己备好一口上等木棺，我老幺再见他之日便是他的死期。”

幺老目善心违的一笑，语气十分平静，但给人的感觉却是惊雷作响。

叶素骇然，原来这老者是来下追杀令的，他的修为远在她之上，倘若秦沐真的遇上了他，那岂不是连喘口气的机会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