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子见梅香虽然为人单纯,但到底也算是个聪明人,一时间竟然就能想明白,便说道:“姑娘有这份心思,在宫中待一段时间,自然会通透。”
“更何况,以姑娘待主子之心,相信无人可及。”小德子不禁安慰道。
梅香笑了笑,起身对小德子福了福身,说道:“多谢公公今日提点,公公若不嫌弃,日后还请常常提点梅香。”
小德子见她不过和自己一般年纪,竟然对自己行此大礼,赶忙起身阻止。
“姑娘客气了,你我同是伺候主子的,我怎能受你如此大礼。”
梅香不肯起身,继续说道:“还请公公教我。”
小德子被梅香说的实在不好意思,回答:“其实主子也早有吩咐,姑娘放心吧。”
梅香这才起身,笑着说道:“那公公就不要再叫我姑娘了,就叫我梅香吧。”
小德子见她笑得灿烂,顿时有些不好意思,挠着头说:“那……梅香也不要叫我公公了,叫我小德子吧。”
两人毕竟年幼,见彼此竟都有些不好意思,又笑了起来。
第二日一早,柳念雪起身后,将小德子和梅香叫到身边。
“小德子,你去准备轿撵,我要去拜见皇后。”柳念雪对小德子说完,便转向梅香,“梅香,你帮我梳妆。”
梅香随即跟着柳念雪扶来到梳妆台前,准备梳妆。
小德子心怀不解,问道:“主子,皇后娘娘平日里几乎不见后宫嫔妃的,就连请安也只设每月一次,主子这一去怕不是要吃个闭门羹。”
柳念雪回答:“是闭门羹也要去,这皇后娘娘,到底是一宫之主,我初入宫中,无依无靠,自然要寻个照拂。”
“再者,昨日之事,本就应该向皇后娘娘道谢。”
其实,她心里还想探一探,魏清姿昨天为什么要护着自己。
梅香一边为柳念雪梳着头,一边疑惑道:“小姐,是像那个白才人那样吗?我看她每日都出门。今儿一早,又出去了。怕不是也去向皇后娘娘请安了。”
柳念雪轻笑道:“她请她的,我请我的,无需与她一起。”
小德子一听,也就明白了柳念雪的意思,一方面要与白怡划清界限,一方面要投靠皇后。
于是,便退出去准备轿撵了。
柳念雪出门之时,恰逢白怡回来。
白怡见柳念雪难得出门,不由得问道:“姐姐今日好兴致,不知要去哪里啊?”
柳念雪笑道:“妹妹今日回来的好早,姐姐正准备为昨日之事,向皇后娘娘道谢。”
白怡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却已经嘀咕起来。
没想到这柳念雪,平日里从不走动,今日却要去向皇后请安。
白怡掩嘴一笑,上前挽着柳念雪说道:“姐姐莫要白跑一趟了,妹妹方才也想去向皇后娘娘道谢,不过被芳兰姑姑拦下了,说皇后娘娘上午要练字,不愿见人的。”
柳念雪轻笑着看着白怡:“怎么,妹妹一早也是去向皇后娘娘请安了?”
“姐姐莫要误会,妹妹本来是想邀姐姐同去的,不过姐姐向来不爱走动,所以……”白怡一边说着,一边委屈地低下了头。
柳念雪轻轻拍了拍白怡的手背,笑道:“看妹妹吓得,姐姐又不是怪妹妹。只是这去不去是我等本分,就算娘娘不愿见人,我也该去拜谢一下。”
“姐姐说的是。”白怡被柳念雪拍的手冷,只能强忍着笑道。
说着,柳念雪不动声色,轻轻拂去白怡的手,便转身出门了。
柳念雪走后,秋菊小声对白怡说:“小姐,看来这柳才人有意投靠皇后。”
“哼!”白怡眯起眼,一眼愤恨地睨着门口,“也不知道这皇后为何要包庇柳念雪。以后,我们还是要小心行事。”
秋菊见白怡一脸狠辣,不禁有些害怕,不由得低下头,小声答应了。
凤梧宫门口,梅香搀着柳念雪下了轿撵。
小德子走上前去,请门口的小太监进去通报。
过了一会儿,芳兰姑姑走了出来,对柳念雪福了福身,说道:“柳才人,娘娘上午要练字,不爱见人,实在对不住了。”
柳念雪微微一笑,扶起芳兰说道:“姑姑放心,我不想打扰娘娘写字,不过在娘娘面前拜谢一下就走,还请姑姑为我通传。”
芳兰见柳念雪丝毫没有离开之意,也见她不像刚才那个白才人,在宫门口撒娇耍赖,便说道:“才人稍候,奴婢进去通传一声。”
又过了一会儿,芳兰再次出来,说道:“才人随奴婢进来吧。”
柳念雪谢了一声,便跟着芳兰进去了。
路上,芳兰不禁说道:“看来娘娘也喜欢才人,娘娘入宫时见宫中嫔妃不多,也就免了早晚的请安。平日里也向来是不太爱见人的。”
“娘娘可以免了请安,但我等也该自律,常常向娘娘请安。”
柳念雪回答恭敬,芳兰一直伺候魏清姿,听到她这样说,心中自然高兴。
来到宫门口,芳兰吩咐小太监打开门,说道:“才人请进去吧,娘娘练字时不喜打扰,奴婢等就在门口候着了。”
柳念雪点了点头,转身进门。小德子与梅香就和芳兰一起在门口等着。
柳念雪踏入殿中,迎面而来的是一阵悠悠的檀香。
没想到这位皇后年纪轻轻,竟然喜欢檀香的味道。
又想到那芳兰言下之意,皇后似乎日日都要写字。
不由得,竟觉得这位皇后仿佛不像个年轻少女,倒像个中年老儒。
再往前走,便见不远处的珠帘内,魏清姿正在低头写字。
平日里,她极少像觐见之日那样,身着凤袍,那么正式,也只是爱穿写素色清雅的衣衫。
她站在桌前,身姿挺拔,握笔的手看似轻柔,实则有力,一看便知确实是日常一直习字之人。
既然知道皇后不喜打扰,柳念雪也不打算掀帘入内,只在帘前跪下,向皇后行礼。
“皇后娘娘万安,臣妾才人柳氏,特来为昨日之事,向皇后娘娘道谢。”
方才,魏清姿听芳兰说,柳念雪要来拜谢昨日之事,本有些犹豫。
因自己素日极少见人,虽心下对柳念雪也有好感,但本着不可厚此薄彼的原则,本想让芳兰回绝。
但转念又想,柳念雪到底也是裴峰心仪之人,自己虽对裴峰无意,但到底身为皇后,多少也该加以照拂,便让她进来了。
如今,她听柳念雪声音婉转轻柔,倒也十分喜欢,觉得自己让她进来的决定果然正确。
她抬起头,说道:“起来吧。此事本宫也不过秉公处理,无需道谢。”
见柳念雪起身的时候,身姿柔弱,魏清姿便低下头继续写字,“若无事,便回去吧。本宫承了你的谢。”
柳念雪当然也没什么事,但想到自己既然想和皇后套近乎,怎么能就这么谢了一下子就走了。
抬头往珠帘里望了望,从珠帘的缝隙中隐约可见魏清姿正在临的帖子。
柳念雪又仔细瞧了瞧,说道:“娘娘所临之帖,可是前朝李丞相的《峄山碑》。”
魏清姿听闻,抬起头来,见她离自己也有些距离,竟然一眼能看到自己桌上的帖子,还清楚来历。
想必是对此帖熟悉至极,心下不禁多了几分兴致,便问道:“你看得懂小篆?”
柳念雪见魏清姿对自己的话起了兴趣,低下头,恭敬回答:“家父甚爱珍藏各类字帖,倒也见过一些。”
魏清姿随即想起,柳念雪的父亲,不就是那朝堂怪人柳谦吗?
她曾听父亲魏忠义说起,这柳谦与人斗鸡都不赌银两,只赌名贵字帖、曲谱之流。
当然,魏忠义与她说起此事的时候,言语之中自有一万个有辱斯文、恨铁不成钢之意。
不过,她虽然像魏忠义,还不至于真的就成了魏忠义。
对着柳家人,她心下早有了好奇,于是说道:“你进来看吧。”
柳念雪随即福了福身,掀帘入内,款步走到桌旁,捧起书卷,仔细端详。
魏清姿做了皇后的这两年,自然也听惯了奉承话,她知道如今也是奉承,只是她想听听眼前这位柳才人,是否会有什么新颖的言语奉承她。
“皇后娘娘看来习字多年,小篆之精髓,在其‘疏不可疏,密不可密’的境界,皇后娘娘深得其意。”
魏清姿笑了笑,这位柳才人,原来也不过是个阿谀奉承之辈。
“只可惜,娘娘临此帖的时间不够久。”柳念雪叹息着摇了摇头,将书卷放回到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