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早在三日前,柳念雪就收到了裴峰回宫的消息。
毕竟,皇帝回宫,第一个知道的人一定是大内总管李福全,而李福全第一个告诉的人,也必定就是自己当亲儿子一般对待的小德子。
小德子知道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告诉了柳念雪。
不过,柳念雪知道了之后,却并没有什么动作,只是静观其变,依旧日日去陪伴魏清姿。
在她看来,与其期待这素昧平生的皇帝,对自己一朝倾心,倒不如继续陪伴皇后娘娘。
对她来说,近在眼前的皇后娘娘,比起不知何人的皇帝陛下,要可靠的多。
不过说来奇怪,这皇帝回宫,身为皇后难道不该欢天喜地吗?
可如今柳念雪看来,别说欢天喜地了,这三日来,魏清姿仿佛连原本每日写字的心情都少了几分。
有时,她只是让柳念雪临帖,自己在一旁看着。
魏清姿看着看着,竟发现柳念雪临帖的技艺极高,便不由得问起她其中奥妙。
“娘娘,其实臣妾临帖时,心中眼中只有字帖,再无其他。不错,如此,其实也是有好有坏。”
魏清姿不解,问道:“这有好有坏是什么意思?”
柳念雪微微思索,将帖子拿开,又着手写了起来。
魏清姿看柳念雪此次所书,甚为惊讶。这字虽然说不上歪斜,但也只是工整,气韵全无。
“娘娘,你看,别人临帖,虽不像臣妾那样,可以以假乱真,但多可化入自身的笔锋中。而臣妾,只会临帖,自己写字实在是难登大雅。”
“臣妾这门手艺,也只能去做做假拓本生意罢了,连代人写个假信都不行。”
柳念雪一边说着,一边看似叹息得摇了摇头。
魏清姿见她如此,倒被逗笑了,说道:“这假拓本也是一本万利的好生意,柳才人过谦了。”
说着,两人相视一笑。
柳念雪第一次见魏清姿笑,顿有如沐春风之感。
其实,魏清姿也是难得一见的美人,只是她平日里严肃惯了,少了几分情韵。
故而这一笑,显得分外难得。
柳念雪心中虽然好奇,但见魏清姿似乎丝毫不在意皇帝之事,所以也不好问起。三日里,两人竟从未提起过裴峰之事。
其实,裴峰回宫的第一天就想来看柳念雪,奈何人都未入紫宸宫,连衣服都来不及换,就被太师魏忠义扯去了宣政殿。
那一日,魏忠义离开的时候,已近子时。
李福全倒是十分体贴,见魏忠义离开,便问裴峰:“陛下,是否宣柳才人侍寝?”
“侍寝”这两个字,着实让裴峰的双眼迷离了好一会儿。
李福全见他发呆,也不好提醒,等了一会儿,才听到裴峰回答:“不用了,夜深了,柳才人怕是睡了,别惊了她。”
裴峰当然想马上见到柳念雪,可一想到自己是召她来侍寝,心里就觉得仿佛亵渎了她一般。
第二日,裴峰下朝的路上,自然又想绕路去华春苑看看柳念雪,没想到,魏忠义又出现了。
当然,他并不是故意来搅裴峰的好事,只是裴峰离开了有些时候,朝中政务堆积,有很多事情必须裴峰亲断。
当天,两人连吃饭都顾不上,只是一直理政。待到魏忠义离开的时候,又将近子时了。
裴峰见魏忠义日日如此,虽知道魏忠义是为了朝政,可想见柳念雪的一颗心实在催促得他心痒难耐,于是问道:“太师,不知我们这样,还得几日啊?”
他自小跟着魏忠义读书,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因当年之事有了些隔阂,但到底也是十分敬重。
若不是因为心中实在挂念柳念雪,他是绝对不会这么问的。
魏忠义一脸严肃,“陛下离开月余,政务堆积,陛下不应该问还要持续几日,应该多花心思在政务上,少想些别的。”
裴峰叹了口气,心想,这老头眼光怎么那么毒,自己随口一问,就被他戳中要害讽刺一番。
其实,魏忠义如何不知道裴峰心中所想,不过在他看来,一国之君怎可为儿女私情荒废政务。
裴峰回来之前,他早就已经将所有堆积的政务都分门别类整理好,这两日也是按事情紧急的程度,条理清晰的逐条上报,以便让裴峰处理。
还好,裴峰虽然有些心不在焉,但到底对待朝政还是十分认真的。
他心下安慰,也在想着,是否逼得裴峰太紧。没想到,裴峰竟然这样问了一句,顿时消了他想让裴峰歇一歇的心思。
继续说道:“如此,还有个两三日,陛下莫要心急。”
“不急不急,处理政务,朕怎会急呢?”
裴峰面露微笑,看不出心思,其实心里早已炸开了锅。
不急个鬼啊!朕快要急死了!
所以,第二日下朝,也就是回宫后的第三天,裴峰想到了一个好办法。
“太师,今日有劳太师现在宣政殿中等候片刻。朕回宫数日,尚未向太后请安,实为不孝。”
魏忠义如何能不知道,裴峰年少时与太后就心存隔阂,虽一直恪尽孝道,两人之间却总像隔了一道什么。
不过,此时虽知裴峰不过是找了个借口,但这借口找得也实在太好了,让人无法拒绝。
“如此,臣就在宣政殿中等候陛下。”
“有劳太师了。”
此刻,魏忠义看到裴峰的脸上,简直笑开了花。
不过,他也没什么办法,只能甚是无奈得摇了摇头。
裴峰已经计划好了,他去向太后请个安,请安回来的路上,让龙撵往御花园绕一绕。
御花园离华春苑近,随意再绕一绕,自己就能绕到华春苑了。
在裴峰万无一失的计划下,此刻的寿康宫中,太后正坐在榻上与裴峰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年前雪灾之事。
裴峰此刻,坐在榻上的矮桌对面,有一句没一句得答着。
当然,在裴峰万无一失的计划中,并没有坐在太后下手的皇后魏清姿。
“听说,这一届的秀女,一入宫就出事了。”太后淡淡的问道。
“回母后,是华春苑中的周氏,偷了东西被抓住了。”魏清姿也是淡淡的回答。
华春苑?岂不是柳念雪住的地方吗?
裴峰一听,心中焦急,也没顾得上掩饰,便对魏清姿问道:“柳才人如何?”
魏清姿一听,愣了愣,没想到裴峰会和自己说话,答道:“柳才人无事,不过被偷了玉笛和玉佩,赃物早已追回。”
裴峰听闻,心下稍安,他压根没在意有一枚玉佩的事,只是想着,那玉笛一定是自己送给柳念雪的,没想到她一直带在身边。
想到这里,脸上不禁露出了少许微笑。
魏清姿见裴峰一副满脸欣慰的样子,也就料定自己当时不曾猜错,柳念雪的东西确实都是裴峰赠予的。
这两人,都不曾注意到,此时的太后在一旁微微皱了皱眉。
两人又陪太后聊了一会儿,裴峰先坐不住了,便以政务繁忙为由,向太后请辞。
太后自然也没有强留,便任由他离开了。
见裴峰走远,太后对魏清姿说道:“皇后,听说这几日,你和那柳才人也时常见面。”
魏清姿愣了愣,没想到太后会突然问起这些,便回答:“这柳才人,写得一手好书法,臣妾不过与她一起习习字罢了。”
太后随手拿起桌上的糕点,有意无意的说道:“看来这丫头,将要成为皇帝的新宠,你自己悠着点吧。”
“是,臣妾明白。”魏清姿自然知道太后的意思,是要她防备柳念雪。
不过,经过这几日的相处,魏清姿多多少少对柳念雪的为人也心中有数了。
她既然不在意裴峰的宠爱,又何必要为难柳念雪呢。
却说裴峰一溜烟的从寿康宫中出来,便命李福全指挥着龙撵往华春苑的方向绕。
可他哪里知道,这会儿,柳念雪正在凤梧宫中,喝着清茶,等着皇后。
过了一会儿,龙撵就到了华春苑门口,李福全刚想高呼了一声“陛下驾到”就被裴峰阻止了。
裴峰整了整衣装,此刻,他身着龙袍,头戴金冠,英气逼人。
他深深地舒了口气,努力按捺住自己心中的紧张和雀跃,踏进了苑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