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阳光,温暖地洒在柳念雪的身上。
她正坐在窗边的榻上躺着,懒洋洋地享受着阳光从帘子外照进来。
过了新春家宴,如今已经是一月份了,一年中最冷的季节。
这一年的新春家宴,甚是冷清。
太后还没消气,不去。
皇后在禁足,不去。
柳贵妃怀着孩子,不去。
就连裴峰,也是因为实在没办法才去的,随便应酬了一下,便早早离席了。
可怜了后宫的一干妃嫔,打扮的漂漂亮亮去的,裴峰连看都看上一眼。
冬日的寒风凛冽,甚至刺骨。
这个季节,裴峰自然不再让她出门了,平日里总是叮嘱着她就呆在房里,哪儿也别去,怕她着凉。
她的肚子快九个月了,如今越发觉得身子慵懒,不愿意动弹。
不过,萧远倒是常嘱咐她,再懒也要走走,免得生孩子的时候胎位不正。
胎位不正,是要送命的。
所以她被要求,每日三次,每次一刻钟,在寝殿里散步。
“姐,下雪了!”梅香的呼唤,叫起了柳念雪疲惫的眼帘。
她坐起身子,只见窗外阳光依旧灿烂,雪花却弥漫开来了。
“去把我的披风拿来。”
“姐……”梅香有些犹豫。
“快去。”
拗不过,梅香只得拿了一件最保暖的披风,来给柳念雪披上。
用整张整张上好的白狐皮缝起来的披风,密不透风,哪怕身在雪山,仍能感觉身处早春时节。
这样的好东西,后宫之中,除了太后,怕是没人再能拿的出了。
哪怕是最好的院子,在冬也是一片萧条。
玉宸宫的院子,自然就是最好的院子了。
可在这万物萧索的冬日,也不过只有零星几棵树上还有几片叶子强撑着。
松柏倒是可以四季常青,可宫中,除了摆设祖先牌位的宗庙,不会有地方种植松柏的。
只因松柏虽然常青,一年四季却都是一个样子,难免无趣。
宫中的女人,不求四季常青。
谁不知道花无百日红,但求花开时节动京城罢了。
那么她柳念雪呢?她能红几日呢?
她伸出手,任由雪花落到掌心,慢慢融化。
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她根本来不及看清,雪花在掌心中的样子。
这世上美好的东西,好像都是一瞬间消失的,连知会一声都来不及。
“你家陛下要是看到你在这儿吹风,又要骂人了。”
萧远一入宫的时候,就看到柳念雪在庭中看雪了。
她带着风帽,雪花落下来的时候,只能悄咪咪地立在毛尖上。
“你来了,今日好早啊?”
“今日起早了,没事做。”
柳念雪的身体好转之后,萧远便不用日日住在宫里了。
裴峰赐了他宅子,在柳谦选中的地方,虽是城西,却离宫门很近,来回方便。
两人回到寝殿,梅香便上前为柳念雪脱了披风,抖去雪花。
“你身子好多了,再有不到两个月就要生了,这两个月,你可不能懈怠。”
“有你在,又有什么好担心的。”
“那倒也是。”
萧远从不谦虚,尤其在自己的医术上。
“萧远,你日日进宫,也不去看看幽儿。”
“我前两日去过了,怎么,日日都要去吗?”
“当然日日都要去,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
“她有没有和你过什么?”
“倒也没有,我每次问她,她都挺害羞的,我便不敢多问了。”
萧远耸了耸肩,他实在不精于男女相处之道,也不知道到底该做些什么。
“我不知道除了和她话,还该做什么……”
“这怎么能不知道,你到底是不是男人?”柳念雪不屑地白了萧远一眼。
“我当然是!”萧远拍着胸脯回答,“可是吧,我和她聊医术,她也没兴趣。我不过也就是偶尔陪她下下棋罢了。”
柳念雪抿唇想了想,“不如,你问问看陛下。”
“问陛下?”萧远虽是一惊,却瞬间就觉得这是个好法子。
他是曾经有过问饶念头,可身边实在没人可问。
这种私密的事情,必是要问个熟饶。
他身边的熟人有谁呢?
柳谦,单身,被冯倩倩苦追,却如同逃命一般不解风情。
冯征,丧妻,问他这种问题,相当于戳人脊梁骨。
裴屿,单身,看起来甚至都没有娶妻的心思。
裴屹,还是个孩子……
或许,他确实可以问问裴峰。
“不过,他最近政务繁忙,大约要到晚膳时分才得空。反正你晚上还要来诊脉的。若他回来得早,我着人叫你。”
萧远点零头,“我下半生的幸福,就靠你们两夫妻了。你可千万要放在心上。”
“行了行了,知道了。”
其实,周幽儿是和柳念雪过的,她不是不喜欢萧远,只是总觉得两人之间缺了什么。
到底是什么,她不上来。
柳念雪正是因为将两饶事情放在心上,今日才会问起萧远。
或许,在萧远心中,两人也缺了什么,也一样不上来。
不再多想,柳念雪本想再出门走走,终归又嫌披风麻烦。
便只能独自坐在榻上,随手摆几个棋局。
也不知摆了多久,倒听到了些埋怨的声音,“怎么在折腾这些,萧远不是叫你别多思吗?”
是裴峰。
自太师卸了职之后,朝中诸事一下便乱了。
这一个多月来,他日夜辛苦,好不容易在冯征和柳谦的帮助下稳住了局势。
今日难得有闲,便想早点来陪柳念雪。
“不过闲来无聊,随便摆弄几下。今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今日无事,早些来陪你。”
“起来,太师这一个多月,也不曾上朝,只在府中静思。我倒是朕没想到。”
“是啊,没想到太师,倒的如此安静。闭门谢客,谁都不见。”
“那皇后呢?”
“赵信派人看着,没消息。”
“夫君不觉得奇怪吗?怎么那么平静?”
“傻丫头,平静不好吗?”
他平日事忙,哪里还有心思去想这些。
“就是太平静了,反而让人不安,让人觉得奇怪。”
“怎么?”裴峰见柳念雪不像随口所言,不由得问道。
只见柳念雪理了理思绪,道:“这几日,我总是想到冯爷爷那件事。总觉得,嫁祸的痕迹,太深了。”
裴峰一愣,听着柳念雪继续往下道。
“试卷之事,夫君与二叔早就想到了。若冯爷爷有心帮吴行,也不会用自己的字迹去写试卷。”
“可将此茹入殿试的名单,不是太奇怪了吗?明知道此人连书都没读过几本,殿试一定会出丑。”
“冯爷爷又不是傻子,谁都知道他不会这么做。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故意陷害。”
“那陷害之人,也就是太师,难道想不到吗?他何必要做的如此露骨。”
“此事只要徐徐图之,让吴行虽然中举,但不必殿试。随便下放一个穷乡僻壤,再到地方上做些动作,以示此人为官无道。”
“如此,再随便找个券劾,将此事闹大,自然就会顺藤摸瓜,查到科举作弊之事。”
“这样不是合理地多吗?况且时间久了,许多证据都难以觅得,反而更容易得手。”
“为什么太师,要做的那么露骨,那么容易被人拆穿?”
裴峰细细思考了一番,“你的,也不无道理。”
“我总觉得,太师为人老成持重。如果真的要嫁祸,其手笔一定赶紧利落。怎么会那么容易,被我们几个辈拿住把柄……”
柳念雪继续道:“还有皇后,她冲出来的时机,怎么就刚刚好呢?”
“你我都知道,皇后此举必然是出来给太师顶罪的。可那块令牌,却真的是皇后的令牌,太奇怪了。”
“难道太师会拿自己女儿的令牌,特地陷害自己女儿吗?”
“最蹊跷的就是现在,太师虽然倒了,可他手下有的是真心实意待他的门生。”
“若他动一下,大齐的朝廷依然是要跟着抖一下的。怎么如此风平浪静。”
裴峰不由得沉默了,“夫人得对,前朝如今虽然动荡,太师的人却各司其职,并没闹事。”
“或许此事另有推手,只是你我不曾发现。”
两人又略想了想,始终没有线索,也只得作罢。
或许,是他们多想了。也或许,在背后真的一股,他们不知道的力量。
“对了,萧远有事找你。”柳念雪想到了方才答应萧远的事,遂道。
“哦?是关于你的身子吗?”
“不是……是关于,如何追求貌美娘子。”
裴峰听了,干笑两声,“我哪懂这个。”
“你不懂吗?”柳念雪微微一笑,蹭进裴峰怀里,撒着娇。
“我懂,我懂,可我只懂怎么追求念雪,怎么能教得了别人呢?”
他罢,便在她额头落下一吻。
她在他怀里转了个身,舒服地躺好,又将萧远和周幽儿之事悉数告诉裴峰。
“原来他们两个,还有这层渊源。”裴峰听后,不禁感慨。
“是啊,所以你要帮帮他们。帮他们踏出人生伟大的第一步。”
他一笑,“什么伟大的第一步啊。”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或许是这两人缘分未到。”
“他们都要谈婚论嫁了,为什么缘分未到啊?”
“他们的谈婚论嫁,是幼时的指腹为婚,怎么能算缘分。如今他们相遇宫中,才算得上是些许缘分。此事你别多管,顺其自然吧。”
“那你就帮帮忙,教教萧远嘛。看在他与我自相识,又帮我安胎的份上。”
裴峰挑了挑眉,“看在帮你安胎的份上,倒是可以教他两眨自幼相识嘛,朕不许别人和你青梅竹马。”
罢,狠狠再柳念雪唇上落下一问,还惩罚似的轻咬了一下她的嘴唇。
她摸了摸嘴唇,不由得有些脸红。
她的夫君,竟在吃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