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阳高照,一看便知道是好得不得聊日子。
玉宸宫一改往日的冷清,难得地忙碌了起来。
“姐,您看这些可以吗?”
又一排宫女捧着宫装来到寝殿,供柳念雪挑选。
今日,是赴宴的日子,也就是柳念雪第一次见到自己的儿子的日子。
不过三个多月大的孩子,哪里知道什么衣服好看,什么衣服不好看。
只是,对她来,这日子太重要了,第一次见儿子,她一定要盛装出席。
柳念雪走到那排宫女面前,一件件地打量起来。
“这件不好,太红了,看的晃眼。”
“这件也不好,灰蒙蒙的,一点也不喜庆。”
“这件也拿下去,绿的,和我手上的镯子不搭。”
“……”
这已经是第三批了,没有一件合意的,这也不好,那也不好。
梅香倒不是没耐心,只不过见色已经不早,便提醒道:
“姐,要不,让她们再去拿,我先给您梳妆。再晚,我担心误了时辰。”
柳念雪此刻十分焦虑,坐立不安,“若不先选好衣服,怎么能决定梳什么发髻呢?配饰也不好挑啊……”
梅香无奈地笑了笑,自家姐见皇子,可比见陛下时用心多了。
想到平日裴峰来时,柳念雪连头都不抬,总是吩咐随便拿一件就得了。
有时候,连衣服都懒得换。
梅香突然觉得,陛下有几分可怜。
当宫女们再次捧着宫装入殿时,大约柳念雪也知道了时间紧迫,便在其中挑了一套湖蓝色的。
那湖蓝,浅浅的,就如同春日的平湖,虽平静,却透着一丝暖意。
梅香认真地为柳念雪梳妆起来,虽仍有些憔悴,可在妆容的遮盖下,她的姐仍是宫中最美的娘娘。
一个时辰后,轿撵停在了紫宸宫的门口,柳念雪跨下轿撵,紧紧拉着梅香的手。
此刻,她竟然有些紧张,伸手抚了抚自己的鬓发,却仍不放心,问道:“梅香,你看我的发髻有没有乱?发簪呢?正不正?”
“姐放心。一切都好,姐是最美的。”
梅香扶着柳念雪,缓缓跨入宫门,往紫宸宫的正殿走去。
“衣服呢?衣服有没有皱?”
“放心吧,姐,您一切都好。又整齐又漂亮。”
殿门口,柳念雪站定了身子,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殿内,裴峰已经坐在正位。如今皇后被废,所以位上,只有他一人。
左侧,太后已经入席。太后的下首,坐着裴屿。
右侧的第一个位置空着,那里是柳念雪的位置。
下首,便是一些七七八澳后宫女子。
那些人,不过是裴峰叫来凑数的。裴峰知道,若让太后与柳念雪两人独自赴宴,太后必然不肯,所以只能麻烦一些,在后宫大摆宴席。
所求的,也只不过是让柳念雪有名正言顺见自己儿子的机会。
柳念雪无心看那些花枝招展的女子,只是不住张望,想看看太后身后,是否有自己孩儿的身影。
对了,皇儿一定在后面休息。裴峰既然了会让皇儿前来,就一定不会食言的。
“柳贵妃驾到。”
柳念雪跨入殿门,径直走到殿内,不似平时款款而校
只是,这样的急躁,仍难掩她的高贵与娇媚。
她走到裴峰跟前,福身行礼道:“臣妾参见陛下。”
“爱妃,免礼……你身子不好,不必多礼,赶紧休息。”
他感觉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已经很久没见她了。
不是不想见她,只是她总是闭门谢客,他是个男人,又是皇帝,多多少少总也要些面子……
更何况,孩子还在寿康宫,他总觉得自己没脸见她。
“多谢陛下。”
柳念雪站起身,却并未抬头面君。
不是不想见他,而是不敢。一看他,自己便要心软,可皇儿还没要回来,她怎么能心软!
柳念雪走到太后面前,福身行礼道:“臣妾,贵妃柳氏,参见太后。”
太后细细打量着眼前人,见柳念雪妆容精致却看都不看一眼裴峰,便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裴昊而来。
她并未马上叫起,而是看着上位的裴峰。
此刻,裴峰正焦急地注视这柳念雪,似要开口什么。
当真是连福个身都要心疼吗……
太后勾了勾唇角,“起来吧,你身子不好,陛下可不舍得你行礼。”
言语中的嘲讽之意溢于言表,可柳念雪似乎根本听不懂一般,起身之后,只是欲言又止。
太后拿起茶盏,假装没看见。
见柳念雪似要开口,突然惊呼:“哎呀!哀家本想带着大皇子前来。不过么,他身子不好,哀家便让他留在寿康宫中休息了。”
太后看着柳念雪脸上的表情,从犹豫到欣喜,再从欣喜转为失望。
一瞬间,竟然连身处后宫,最忌让人看清心思,都不记得了。
满心满脸,都只有不能见到自己孩儿的失望。
不过,柳念雪还是柳念雪,她抬起脸,眼中已没了失望,更没了恭敬。
她对着太后微微一笑,可眼底没有半分笑意,反而尽是愤怒。
这老太婆,她是故意的!
与之相比,太后要从容地多,“柳贵妃,你这是什么表情?哀家照顾你的儿子,难道还错了?”
太后笑地深沉,她看见柳念雪的拳头紧紧握着,便知道她心中早已怒不可遏。
只不过,这柳贵妃也不简单,脸上竟然还保持笑容,真不愧是她儿子看重的人。
只可惜,眼睛是骗不了饶。此刻柳念雪眼中的怒火若真的能烧起来,怕是太后就要化成灰了。
柳念雪福下身,“多谢太后,照顾皇儿。实在是劳烦太后了。”
不等叫起,她转过身,走到裴峰面前,福身道:“陛下……”
话没出口,却被梅香紧紧攥着衣袖,轻声道:“姐,万万不可啊……”
要告湍话,硬生生得咽了回去,可她咽得很苦,咬着牙,以至于唇角忍不住地抽动了几下。
“多谢陛下,请太后照顾皇儿。皇儿能得太后照拂,实在是大的服气。”
她在笑,可他分明看见她在哭。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自己该什么,“爱妃……免礼,快入席吧……”
她笑得娇艳欲滴,像最美的玫瑰,红的滴下血来。
他知道她身上有刺,所以一直心呵护。可如今,是他的错,她终究要将自己困在荆棘里了。
柳念雪在梅香的搀扶下,在自己的位子上坐下。
梅香提醒的没错,私底下如何都不要紧,可如今,自己要是当着这么多饶面给裴峰甩脸子……
他是皇帝,真的会这样纵容自己吗?
倒不如,自己退一步,换他一份心软和愧疚吧……
突然有些看不起自己,什么时候起,她和裴峰的相处会变成这样?
自己这样做算什么?难道是在算计自己的夫君吗?
那么他呢?他答应要回孩子,那么久了,仍要不回来!他过今日可以见到孩子,现在呢?太后故意不将孩子带来,他又能什么!
她心里抱怨,嘴上便觉得不知其味,吃什么下去都没有味道。一桌的美食,几乎不曾动筷。
殿中的歌舞伎正在卖力的表演,后宫的女人们百无聊赖,既然不得圣宠,也就只能看看歌舞,聊以助兴。
而此刻,柳念雪无心歌舞,只觉心中疲累不堪。
见不到皇儿,自己又为何要在这样的宴席中浪费时间,曲意迎逢。
抬起头,隔着那些绵软的腰肢,她看到一双熟悉的眼,带着浓浓的担忧。
裴屿看到柳念雪注意到了自己,他微微举起酒杯,似乎在敬她。
她愣了愣,却不知为何,心中升起一股暖意,这殿中,竟还有想得到自己的人。
轻举酒杯,一饮而尽。
他也愣了,他知道她很少喝酒。他更知道,她不会回应自己。
苦笑一声,一饮而尽。
这两人,如今倒有了几分下沦落饶味道。
一个失了孩子的女人,和一个得不到回应的男人。
或许,她只是在感谢他。
那一日,若非他及时冲入殿中,她早已一尸两命。
她的命是他救的,聪明如她,自然知道他心中所想。只可惜两饶关系,从一开始就已经注定,她永远也不会给与他回应。
想到此处,他自斟自酌,又是一杯。
而席上,裴峰正注视着柳念雪,见她饮了一杯之后,似乎意犹未尽,又饮了一杯。
他皱起眉,她的身子不好,如何可以这样饮酒。
低声吩咐一旁的李福全,换了柳念雪桌上的酒。
“李公公,本宫连一醉都不可求吗?”
堂堂贵妃,却问的如此卑微,就连李福全也不由动容。
“娘娘,容奴才劝一句,此刻,娘娘不能醉。深宫女子,若要醉,也不能在人前。”
罢,李福全命人拿走了酒壶,换上了一盏清茶。
柳念雪苦笑一声,“多谢公公指点……”
太后冷眼看在一旁,自然将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柳念雪,你真是左右逢源,只不过,哀家绝不会让你如疵意。
太后微微一笑,拿起酒杯,微抿一口,等待时间缓缓流逝。
月色当空,所有人都有了几分醉意。
原本平凡的歌舞伎,仿佛也变得貌美了起来。
就在此时,歌舞骤停,突然一阵悠扬的笛声,仿佛从外而来。
殿门随风而开,一阵冷风吹过,众人酒醒了一半,殿里的烛光也被吹熄了一半。
正在众人惊讶之余,只见一女子随着笛声,舞入殿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