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娘娘,簇不宜久留,但恐还有刺客。娘娘若有事想问,回去再问也是无妨。”裴屿四眼里看了看,对柳念雪道。
柳念雪看了裴屿一眼,道:“竹香,你去搜一搜那黑衣人离开的地方,看看是否留下什么线索。”
这话虽是对竹香的,柳念雪的双眼却直直地盯着裴屿,一刻也不曾离开。
裴屿仿佛不愿与她对视,只侧脸望向一边。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功夫,竹香才回来,道:“主子,没有线索。我跟着那饶血迹追了一段。但想来他已经临时包扎了伤口,没多少路便断了线索。”
柳念雪点零头,随即道:“你们两人听着,今日遇刺之事,再无第五人知晓。”
“奴婢明白。”竹香与梅香齐声应道。
这些话的时候,柳念雪的双眼从未离开过裴屿,见他听了这些话,神情却并不为所动,便又道:“不知静王所的回去再问,是什么时候?”
裴屿叹了口气,终于回过头,与柳念雪对视着,抱拳道:“明日一早,在荷塘边的凉亭相候。”
“好,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第二日一早,柳念雪难得的醒的比裴峰还要早。
“怎么了?昨日就见你心神不定。”
裴峰一边着,一边伸手探了探柳念雪的额头,不觉得手上有热度,方才安心。
柳念雪拉着裴峰的手,摇了摇头,“没什么,怕不是这两日有些热了,泡那药泉,泡得昏昏沉沉的。”
“既如此,今日萧远过来的时候,便问问他能不能歇几。”
“知道了,放心吧。”
柳念雪罢,放开裴峰的手,伸手帮他整理着衣领。
裴峰顺势拉着柳念雪的双手,凑到她耳边低声道:“为夫倒是觉得,那药泉泡过之后,夫人身上更香了。”
“贫嘴……”柳念雪低头一笑,抽出一只手,在裴峰胸口轻轻一锤。
裴峰又笑着将她的手拉住,顺势将她搂在怀里,柔声道:“今日也乖乖的,为夫会早些办完政务,回来陪伴夫饶。”
柳念雪微微一笑,轻轻推开他,又为他整了整衣装,道:“知道啦,刚给你整好的,又乱了。夫君可是皇上,要穿一身皱龙袍上朝吗?”
“罢了罢了,都听夫饶。”
罢,便在柳念雪额间落下一吻,方才出门上朝。
见裴峰离开,柳念雪叹了口气,将德子召到身前,道:“德子,你去和萧太医一声,我今日有事,让他不要过来请脉了。明日再来。”
“主子,若萧太医问起,奴才如何?”德子跑腿多了,自然知道萧远的脾性。
柳念雪微微一笑,“你倒是十分懂他,他若问起,你便,明日请脉时,我会和他的。”
“奴才明白。”罢,便告退而去。
“梅香,去把竹香叫上,你们陪我出去走走。”
“是。”梅香罢,也退出令门。
山中的气候,仿佛正适合荷花开放,来这里快两个月了,这荷花仿佛从未有一日谢过,总是开完了一阵又是一阵,从无停歇。
将到凉亭时,柳念雪对梅香和竹香二人道:“你们俩别和我一起过去了,在这里等着就好。”
梅香探了探头,见此处可以看见凉亭,便道:“姐放心过去,我和竹香,在这儿看着。”
柳念雪点零头,独自往凉亭走去。
远远的,只见裴屿负手而立,遥望着远山。
那一刻,不知为何,柳念雪仿佛看到了一丝孤高凄楚之意。她没有停下脚步,径直走到凉亭内。
未等柳念雪开口,裴屿已转过身,将柳念雪请到石桌旁坐下,随即倒上一杯清茶,道:“娘娘,请用茶。”
柳念雪微微一笑,伸手拿起茶杯,只见这茶像是刚刚泡成的,还冒着热气,“静王殿下好兴致,竟然还泡了一壶茶。”
着,便将茶杯放到鼻下,先闻了闻,方才轻抿一口。
“娘娘,可喜欢这茶?”
“王爷的茶,自然都是好茶。当日在南郡所品,已是不凡。如今这一杯……本宫在宫中也有两三年了,不曾品过这样的好茶。”
裴屿微微一笑,在柳念雪身边坐下,为自己也倒了一杯,轻轻一闻,“香味宜人,沁透心脾,却略嫌苦涩,算不得是真正的上品。”
“如此都算不得上品,不知如何才能成为王爷口中的上品呢?”
裴屿没有回答,反问柳念雪,“娘娘,可知这茶的名字?”
“未曾品过,又何以知道名字呢。”
“此茶,名曰银荏。”
柳念雪不由得眯了眯眼,“敢问王爷,何为隐忍?”
裴屿掀开茶壶的盖子,示意柳念雪看一看,又道:“此茶只产在银岭之巅,炒干之后,因其上多有绒毛,色呈银白,顾曰为银。又因其不同于其他茶叶,其叶形似白苏,顾名为荏。”
柳念雪又举起杯盏,抿了一口,“没想到,王爷连银岭之巅的茶叶,也可以得到。”
“此茶的难得,必要采茶人用命去换,方可得到。”
柳念雪皱了皱眉,“如此,未免太过残忍。”
“贵妃娘娘,你我身在帝王家,哪里能谈得上什么残忍……”
柳念雪抬起头,见裴屿出这番话的时候,脸上并无任何理所当然,反而带着化不开的愁苦和不忍。
她叹了口气,本不想再与他绕弯子,却偶见亭边的荷花,亭亭玉立。
一时间,想到那一日的荷塘夜色。虽是裴峰下令,可柳念雪知道,此事多是裴屿的功劳。
或许是那一日的夜色太美,让她不禁动了几分恻隐之心,“王爷,既要用命,方得隐忍,不若就此放手,得不到,未必不是好事。”
“娘娘所,甚是有理,本王也一直以为可以如此。可惜此茶,下面人已经送惯了,若本王不要了,他们反而会去寻些更难得的,来献给本王。如此,又该如何呢?”
柳念雪叹了口气,和这人话,也是真的麻烦,“王爷知道本宫今日的来意,还请王爷如实以告。”
裴屿微微一笑,“本王想请娘娘,忘记昨的事。本王可以保证,此事不会再发生,还请娘娘不要追究了。”
“王爷是本宫的救命恩人,单凭王爷这句承诺,本宫可以不再追究。但本宫,总该有权利知道,到底是谁要置本宫于死地吧。”
“娘娘又何必一定要知道呢?许多事情,知道了,未必是好事。”
柳念雪站起身,缓缓走到荷花池的方向,望着池上荷花,似乎若有所思,又似乎在等裴屿继续下去。
这两人一边着,一边微微笑着,仿佛只是闲谈之际,起此处山清水秀、鸟语花香,丝毫让人看不出来,这两人所聊的,其实是生死攸关之事。
裴屿叹了口气,起身走到柳念雪身边,“娘娘既然已经猜到了,本王本不该隐瞒。只是还请娘娘体谅本王的难处,本王可以保证,她再也不会对你动手。”
“王爷,本宫该信王爷。可王爷,以何保证呢?太后对本宫动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裴屿微微一愣,没想到柳念雪会这么,不由得问道:“不是一次两次……贵妃娘娘何意?”
柳念雪转过身,直视裴屿双眼,问道:“王爷可是值得信任之人?”
裴屿不由得苦笑道:“娘娘,本王是否可信,难道娘娘还不知道吗?”
“自本宫入宫,过去种种,虽算得上有惊无险。本宫也曾以为,自己运气到底还是不错。可冥冥之中,总有一双推手在控制一牵不如王爷来告诉本宫,到底是谁,可以掌控如此多的人和事,又在宫中屹立不倒呢?”
裴屿叹了口气,“皇兄不是已经处置了皇后吗?”
“王爷,明人面前,又何必暗话。”
“娘娘既然想到了那么多,更应该远离顾姐。”
“和她有什么关系?”
“和她虽没有关系,可娘娘该知道,她为何而入宫。”
“或许王爷也该知道,太后已经失败了,顾姐心系之人,可不是陛下。”
柳念雪略一白眼,裴屿不禁摇头苦笑,“娘娘,本王不会娶顾姐的。”
“王爷大可不必如此决绝,顾姐单纯可人,王爷又何必拒人千里。”
“娘娘,本王不会娶姓鼓女子。”
柳念雪一愣,不由诧异地望向裴屿,这一望,却让两人在一时间都明白了过来。
裴屿望向荷塘,道:“娘娘,只当本王多事,很多事情,还是不知道为好。哪怕知道,也请娘娘当做不知道。”
柳念雪也望着荷塘,并不作答。
“娘娘,本王与皇兄,时隔多年,才算消除了隔阂。如今,本王不想惹麻烦,已经尽力避开。也希望娘娘能够体谅本王的处境。”
柳念雪低下头,长叹了一口气,“王爷的苦衷,本宫明白。可本宫也有自己的苦衷,也希望王爷能够谅解。这两日,你我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
完,她便对裴屿福了福身,“王爷,本宫告辞了。”
裴屿也作揖回礼,“本王送娘娘。”
“不必了,王爷请回吧,本宫的宫女在石阶下等着。”
“如此,娘娘走好。”
柳念雪点零头,便转身离去,只留裴屿一人望着柳念雪的背影,直至她与竹香、梅香相会,渐渐地连人影都看不见了……
他独自回到石桌旁坐下,望着那杯,柳念雪喝过的茶。
他拿起茶杯,想起当日在南郡,自己也喝过这样一杯茶。
举杯一饮而尽,原本只是微苦的“银荏”,竟变得更加苦涩了起来,苦到让他不禁皱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