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善生日当天。

包厢里光线柔和，装饰布局却给人一种金碧辉煌的奢华之感，许家的亲戚大多都是山沟里出来的，不过没有质朴，只透着一股小家子的市侩气。

一双双手摸过琉璃色的茶几，天鹅绒的沙发，惊叹的打量着四周，丝毫不避讳别人的目光，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这样看来也能理解为何许善这么想抹杀自己的过去了。

其中有几个穿着、神态都比较体面的都围着许善说话。

包厢的门被排开，里面的人一齐抬头望去。

“这是余小姐吧，长得还真是好看，跟天仙儿似的。”许善右边的中年胖女人嚯地站起身来，两手交叠在游泳圈似的肚子前，想要做出个优雅的姿势，却像极酒店门口迎宾的礼仪小姐，海碗大的圆脸抿着笑，拼命做出一个慈眉善目的表情，却隐隐透着势利。

“都是一家人，阿姨叫我余葭就好。”余葭温柔的回应着。

“余葭，好好好，平易近人，一点豪门千金的架子都没有，小许有福气啊。”胖女人丝毫不吝惜自己的赞美之词。

周围的人纷纷附和，衣着光鲜的余葭就是这“金殿”中众星捧月的公主。

许善对着众人笑了笑，目光里透露着自豪，起身过去拍了拍余葭的肩：“快坐下吧，葭儿。上了一天课都累了。”

俨然一副母慈女孝的温馨场面，而余葭身后被冷落的两个背景板显得分外多余。

先前坐在许善左边的秀气女人盯着那道穿着校服的清瘦身影，再扫过和乐融融的许善、余葭，凝起眉头，目光里闪过诧异，很快换上一副热情的笑，冲宋元姐弟招手道：“你们就是小元和小词吧，好多年没见了，快过来让小姨好好瞧瞧。”

她身旁的帅气男孩儿立刻跟道：“表哥、表姐好！”

看着那张跟许善很像的脸，宋元想起来许善有个亲妹妹叫许淑，在许善改嫁后，还来小镇看过她，虽然对她来说已经是很久远的事儿了，不过还是有个模糊的印象。

不过宋词打记事起，就没见过这位小姨。

宋元冲她点了点头，问了句好，拉着宋词走了过去。

许淑这么一打岔，众人才觉得放着正经亲戚不看，围着一个外人的行为有点尴尬。

“哟，还有小词和小南啊，葭儿实在是太耀眼了，我刚才就只顾着看她了，没注意到你们，实在不好意思啊。”胖女人不肯错漏任何一个夸耀余葭的机会，哪怕说出来的话无比尴尬，也要捧着余葭。

“是啊是啊，小词这身衣服不便宜吧，余家可真舍得。”

“小南能沾上余家的光，搬来明城也是福气啊！”

“十多年前我去过她满月酒，我记得她叫宋元啊。”角落响起一个较为老迈的声音。

包厢里又是一阵尬笑。

在一群皮笑肉不笑的人中，许淑身边的那个少年就显得分外惹眼了，捂着肚子，眉眼俱弯，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声爽朗，像是听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然后用肩膀抵了抵许淑，用说悄悄话的姿势，大声说道：“这么大的人都看不见，妈，你说这得什么眼神啊。”

胖女人笑容一僵，鼓着眼睛瞪了过去。

许淑一掌拍在少年肩上，嗔怪道：“混小子瞎说什么！”然后转脸对着胖女人赔笑道：“表嫂别气，小孩子嘛，童言无忌。不过我知道一个对眼睛很有研究的医生，回头我替你要个联系方式，最差也能给你配副好点的眼镜。”

少年听完，捂着嘴在那儿颤抖，从指缝里不时透出几声肆无忌惮的闷笑，从那弯如弦月的眉眼可以推测出他此时的笑容多么灿烂。

“你们俩……”胖女人像是被噎住般，脸涨成猪肝色。

和稀泥的见状只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一人少说两句。”

胖女人是个要面子的，特别是在这种场合，定然有所顾忌，也就瞪了许淑母子两眼，自己揭过了。

少年却不嫌事儿大，转眼又跟宋元搭话道：“别说，表姐，你长得还真好看，比那电视明星还好看。”说着又在胸前竖了个大拇指：“迄今为止，我见过最好看的女生！”

这话就是明明白白的影射胖女人对余葭说的第一话。

这种孩子气的话，本来不搭理也无所谓，偏生胖女人一口气堵在心头，不泄出来难受，硬是要跟他杠上。

“这就最好看了，要我说啊，葭儿比她漂亮百倍不止，你们这些小年轻现在的审美真是……啧啧。”

少年挑了挑眉，不以为然，正要开口就被许淑截住了。

“各有各的品味嘛。俗话说一岁一代沟，三岁一鸿沟，她跟我都有代沟，就别说你了。”许淑说这话时，看都没看胖女人一眼，这话显然是对儿子讲的。

孩子乱说话，那叫不懂事。

家长带头，那叫存心挑事。

屋里有势利讨好的，有和稀泥的，更多的却是热闹不嫌事大、喜欢嚼舌根的。

被许淑母子的两次戏语挑起了兴致，开始七嘴八舌地说起胖女人的闲话来，毕竟亲戚之间是不藏事儿的，一时半会儿也说不完。

包厢里的氛围变得快活起来。

见状，少年嘿嘿一笑，伸出了手：“表哥、表姐，我叫安舟。”

宋词也一扫来时的阴郁，笑着握住了他的手。

在握住宋词的手那一刹那，安舟的眼神变得有些古怪，笑容稍稍有些僵硬了，另一只手揣进了兜里，不着痕迹的瞥了一眼宋词的影子。

不过大体神情还是没差的。

宋元意味深长地看向许淑母子，心中暗叹，许善果然是个可怜的。

……

许善看着整个聚会开始脱离自己的设想，开始有些烦躁，目光再度落在了和许淑母子言笑晏晏的宋元身上。

眸中有什么情绪在翻腾着。

余葭觉得这种场合，她本就应该是关注的焦点，现在她明显被人冷落了下来，心头也不大爽利，不过她比许善的定力要好得多。

慢条斯理地从包里拿出一个精美的礼物盒：“阿姨，这是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

这一句话，让整个包厢安静了不少，一道道目光投了过来，谁都想看看豪门千金会送什么礼物。

许善也顺应民心的揭开了盒子，里面躺着一条白色的腕表，表盘上镶满了钻石，白色的鳄鱼皮表带上排满了饱满润泽的珍珠，无处不透着一个“贵”字。

坐得近的人探头看了价，惊呼：“乖乖，一百多万呐！”

众人惊叹：

一百多万一块表，

还是一个高中生送的！

宋词拿出了一个礼品盒放了过去，轻描淡写道：“生日快乐。”然后坐回了宋元身旁。

进入包厢的一幕幕，让他实在喊不出这个“妈”来。

许善在众人撺掇下也打开了宋词的礼物，还是一只腕表，造型好看，但是很朴素，没有余葭送的来得惊艳，旁人对其没什么兴趣。

不过许善皱着眉头，用怀疑的目光将宋词全身上下扫了个遍，好不容易才压下了质问的冲动。

宋词送的是块积家，最便宜也要好几万，他哪儿来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