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梦中的杨树再次在玉璃的梦境里浮现。

残夏将尽，蝉蜕不啾，杨树密密层层的叶子将大阳的光影挡住，开辟出了一片阴凉。由苏软的嫩草编织而成地毯上，铺着些许花瓣。

约莫十五岁的男孩子疲惫地瘫倒在树边，身上千疮百孔的衣物如同被无数钝器割过一般，破破烂烂的。一个约莫十二岁左右的女孩子跪在他的身边，嘤嘤地哭泣着。透过这些衣洞，女孩惊讶的发现，男孩身上细密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愈合着，已经愈合的创口就连伤痕都消失不见。

女孩子停止抽泣，她木讷地盯着自己手上干涸的鲜红色血迹中暗杂着的金色血丝，囡囡道：“你可是妖族中人？”

男孩子倏地睁开双眼，他原本如黑曜石般澄亮耀眼的黑瞳，此刻已经变成了明皎皎的金色，看似平静的眼波下暗潮涌动。所答非问：“你的阿姊派人来找你了。”

“你可是妖族中人？”女孩子悲伤地瞧着他，痴痴地再次问道。

男孩子依旧答非所问：“你我此次别过，应当无缘再见了，愿汝此生顺遂，便忘了我吧。”

泪水连绵成珠，汨汨地重新从女孩子的眼中滑落。她哀痛道：“可是我做错了什么，令你不愿再见我？我会改的，我日后定会全部改正的......”

男孩子悲涩地将女孩子拥入怀中，衣襟慢慢地被泪水慢慢地浸湿，他轻抚着女孩子的背脊，伤感道：“你有太多的牵挂无法割舍，不该执念于我。”

女孩子浑身颤抖，伏在他的怀中摇头痛哭道：“你明明知道的，为了你，我可以付出全部。”

“可我做不到啊......”男孩子痛苦的回道。他神情黯然，片刻又重复了一遍：“可我做不到啊......这对你并不公平......”

女孩子捶着前面之人的前胸，嚎啕大哭道：“我付出再多，那都是我心甘情愿的，又没求你平等回报。牵挂什么的，都是借口！你终是心中并没有我的一席之地罢了！”

男孩子的眼里忍着难以言喻的痛楚，怜惜道：“你尚还年幼，只是一时冲动罢了。再过三年，至你及笄之时，定不会再这般痴傻。”

女孩子的目光变得坚定而强韧，抬头端然凝望着面前之人，悲怆地问道：“若是三年之后，我仍不改心意呢？”

“那我便会回来找你。”

“你若不来，天涯海角，我便寻了你去。”

“只要你不改心意，我定会回来。”男孩子肃然起誓道。

女孩子思索良久，才勉强挤出一份笑意，凄凉地低语道：“为了令我安心。你可愿立个魔界契约于我？”

男孩子竟似被问话吓住，低头久久沉默不语，半响才轻声叹道：“为何是魔界契约？”

女孩子怅然笑道：“你张口闭口都未提过人妖殊途四字。既然这件事情不在你的担忧范畴之内，那你便不是妖族众人。难道不是仅剩魔族了吗？”

男孩子轻柔地女孩子拭去泪痕，苦笑道：“别人遇见魔人，皆抱头鼠窜，你却硬拉着逼婚。我真是给魔族丢尽了颜面。”

女孩子恐吓地盯着男孩子许下契约后，一步三回头，依依不舍地向远处正朝她奔来的骑兵团迎去。

她暗下决心：“离殇，你若不来，天涯海角，我都要寻了你去。寻了你去......”

玉璃睡得极不安稳，仿佛感到有人在床边晃动，只是倦意沉沉，梦境又诱人心魄，便懒怠睁开双眼。待她真正清醒之时，天已经快要亮了。

玉璃揉了揉迷蒙的双眼，透过晨光环顾四周，被一袭红衣吓得徒然惊醒。

红衣似火，惊扰了流年。

玉璃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嗔道:“随意进入女子闺房，可是你们魔侍统一的癖好？”

灵月侍者盯了玉璃一眼，似笑非笑道：“方才夜间，幽夜潇湘在幽魅飘渺的别院内救下了一名不慎打翻茶水的三等魔侍。幽魅飘渺虽然性情暴烈，但还不至于仅仅为了一杯茶水就随意要人性命。听说，是你惹她生气了？”

玉璃怨气攻心，佯怒道：“您深夜前来，就是来为那名受害者兴师问罪的？”

幽灵残月面露不喜，埋怨道：“我是怕你受幽魅飘渺暗算，特来守着的。早知是好心没好报，我就应该不管你。”

玉璃满脸懊恼，告饶到：“在下知错，您大人不计小人过，就宽恕在下这次把，在下再也不敢了。”

幽灵残月哭笑不得道：“你这丫头，脾气不好，理解能力也差，认错速度倒是极快，反叫我生不起气来。”

玉璃嘿嘿地陪笑道：“大人您心怀宽广，自是不会跟我一小小侍女一般见识。”

“你白日里，到底做了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事了？能否说予我听听？”幽灵残月边问边在桌边寻了一方木凳，不羁地坐下。还顺手用桌上的黑釉刻花茶具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但他只嫌弃地瞥了一眼，就撂在了原处。

玉璃晃了晃手上的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避重就轻道：“我有乐师大人庇佑，惹飘渺侍者不满了呗。”

幽灵残月默默地看了手镯许久，脸上阴沉不定，阴阳怪气道：“你收了大人的镯子，她必是恼怒。可这镯子是极品灵宝，她无论再恼怒，也奈何不了你。倒是我白操心了。”

玉璃一心只在金光一事上，并未听出弦外之音。她低头拧着被角，淡淡地试探道：“为何你与乐师大人的眼睛，有着不同的颜色？”

“你很关心大人？”幽灵残月面露不悦，不满道：“继承的血脉之力不同罢了。”

“何为血脉之力？”玉璃不解。

幽灵残月略加思索，答道“就是天赋之力。父母的血脉越纯粹，魔力越强，子女的血脉之力越强。眼睛的颜色也是千奇万异”

“那就是说，也会有人有金色的眼睛了？”玉璃假装无意地问道。

幽灵残月咂舌道：“只有幽魂家族的人才会拥有金色的双眸，他们血脉最为纯正。可惜乐师大人的生母低微，才使得他天生蓝眸，自小受人排挤。”

玉璃咬了咬下唇，抬头严肃地冲着灵月侍者一句一顿道：“我想去见一下乐师大人。请您带我去见一下乐师大人。”

幽灵残月被玉璃认真的语气惊得愣了半响，良久才无奈地点头允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