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然回到他的阁楼已经很晚了。
他打开灯的时候,发现黑猫正蹲在窗前,听到动静,回过头来,仿佛他来之前,都在看着窗外。
“抱歉,回来晚了。”宁然脱下鞋和包,难掩一脸的疲惫。今天改了一天的稿,还带着安妮熟悉工作内容。工作量比平时更大了。
黑猫眼睛闪了闪,慢慢向他走来。
宁然看了看猫盆,猫粮没吃完,水喝完了。
他打开包,里面有他刚买的矿泉水,打开在盆里续上水。
黑猫低头喝起水来,宁然伸出手轻轻抚摸它的头。黑猫敏锐地察觉到他身上有几丝她不喜欢的味道——女人的香水味。黑猫停止了喝水,抬起脸看着宁然。
“一直在等我回家吧,”宁然看着瞪圆金瞳的黑猫,它在生气吗?好像隐隐有些不高兴。“对不起,陪你少了,今天实在是太忙了,新来一个搭档,我要带着她熟悉工作内容,教她一些事,还要忙手上的工作,所以......”
新的搭档?女的?黑猫歪了歪脑袋,好像在询问宁然。
歪着脖子的黑猫很可爱,宁然笑了,轻轻挠了挠它的脖子。“对了,你应该见过她。就是上次在公园里找你的那个女孩。”
是她?黑猫了然。居然调到宁然身边当搭档,醉翁之意不在酒。
“以后我会尽量早回来的。”宁然爱怜地摸着黑猫。让它一个人孤零零的呆在房间里十几个小时,太寂寞了。
“喵~”黑猫轻柔地回了一声,靠近宁然,在他的脚上蹭了蹭,然后舒服地躺下,任由他细长的手指一遍又一遍地捋过自己的毛发。
.....
“他笑起来的时候,皱着鼻子,就像严隽一样。”
“他也习惯半夜起来喝水。”
“起来的时候生怕吵到我,蹑手蹑脚的。象做贼,可爱又可笑。”
“最像的是,他喜欢画画,如果有时间,他可以从早画到晚,他画画时候的神情,和严隽一模一样。”
“他的裤子上常常沾着颜料,也和严隽一样。”
“严隽说过偶然得之的斑点挺有意思,宁然应该也这么觉得。”
迦南街444号,恢复成人偶的王佳地把自己陷进沙发里,望着天花板上的光斑,想到一句说一句。
毕夫人端坐在旁边的茶几上,照例是一杯咖啡一本书,眼中是书,耳中是王佳,时不时地嗯上一声,表示在听。
“周末的时候,难得有空,他给我画了一幅画。”
“他说画的不好,没能把我的美貌十分之一画出来。”说到这里,王佳笑出了声。
毕夫人看了她一眼,这是个得意的坠入爱情中的女人。
“严隽生前也给我画了幅画。”王佳说,“我一直带着它,死之前和其他东西一起送到了银行的保管箱里。”
“也许,我该把它取出来,”王佳在思考,“如果他喜欢的话,我想把它送给他。”
“同居”在一起的好处是,除了了解生活细节外,还了解了他的身世。她从宁然的随身衣物,房中摆设以及与父母的通话中,知道了她想知道的讯息。
“他的父母在一个小县城里教书,家境算不上贫寒,但也不算富裕。”王佳说。
“宁然从小学画,家中一直倾力供他。”学画无论在哪个时代,都算是奢侈的事。严隽的父亲虽然因为清廉,家无余财,但至少是清贵之家,能让严隽留学学艺。纯粹的画家鲜少能养活自己,宁然是一个懂事的孩子,大学时选了工业设计,而且自从上大学后,一直兼职,独立自足,毕业之后,为了省钱,租了一个小阁楼,空间逼仄,冬冷夏热,唯一的好处是,外面有个小露台,天气好时,可以画画,对此,宁然挺满意。”
想到这里,王佳眉头微微皱起。外地人要在S市立足,没有父辈的财力支持是件很难的事。宁然大学刚毕业,现在实习期,工资不高,又没有精力兼职,勉强能度日。她的到来,一定给他增加了负担。
“抱歉啊,不能让你从早到晚吹空调。”出门前,宁然把电风扇打开,对她说,“再忍忍,等我转正,再换个好点的房子。”
他并没有把她当做负担,只是觉得亏待了她。
当年,严隽因为没有足够的钱,迎娶S市“第一舞女”的她。兜兜转转了两圈之后,她成了富婆,回到了他的身边。在一起的六年,时局动荡,他并没有外出就职,和她一起隐居在一间花园小楼内。他们一起小心翼翼打理她的财物。闲暇时,她唱戏,他聆听喝彩捧场。他画画时,她坐在旁边,随便做些什么。现在想来,那都是些神仙日子。
分离时匆匆,他将所有财物都交给了她,身无锱铢,又经历牢狱,直至浩劫。他生前的日子一定极苦。
想到这里,王佳黯然。
“不管怎么样,我欠了他的,我要还给他。”这一辈子,她想好好陪在他身边,即使是只黑猫。
“可是——”王佳想到另一个问题,刚舒展开的眉头立刻打了个结。
“可是什么?”毕夫人一直没听到下文,抬头问了句。
“可是,我不喜欢那个女的纠缠他。”王佳幽幽地说。
那个女的?毕夫人想了一会,知道了她指的是安妮。
毕夫人轻轻地笑了,这个问题他们已经讨论过了。黑猫只是只猫,她永远无法成为宁然的伴侣。那么有别的女子接近宁然,又有何不可?
毕夫人啼笑皆非。“那么,你打算怎么样?”
“第一步,绝不让她得逞。”她不喜欢她,她不适合宁然。王佳站了起来,扭了扭手腕,如同准备战斗。
“第二步呢?”毕夫人继续问。
“第二步,让我的男人赚大钱,变富翁。”王佳说得很肯定。
她要让他从事他喜欢的事业,不为钱财所困。
或许,他以后会遇到真心喜欢的女子,钱财将不是他和她之间的阻碍。
她将倾她的所有,让他一世安宁,岁月静好。
对,她的愿望就是这么简单粗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