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花南栀这样说,萧默突然想起了自家大哥继位之后,萧家换了不少人手,虽然桩桩件件都是事出有因、师出有名,可是如今想来这接二连三的事情倒真不像是巧合。
当初母亲过世之后,他们兄弟几个的日子并不好过,萧直、萧启同样都是年幼丧母,一个守拙隐忍,一个被迫离家,他虽寡言少语冷傲孤僻,却也不是傻子,他清楚这一切都跟聂相思脱不了干系。
他清楚聂相思的刻薄寡恩、他也清楚聂相思的善妒蛮横,他更清楚他那位好父亲的多情与薄情。他那父亲不是不清楚他们的境遇,不是不清楚聂相思如何对待这几个孩子,可是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插手,也没有过问,他这位父亲是既多情又薄情,但凡有些姿色的女子他都看得上眼,可一旦到手,过了那新鲜劲感情也就淡了,也就顾不得别人是什么遭遇了,只图自己逍遥快活,哪管别人生死啊!
他那父亲既不插手,这聂相思也就更加肆无忌惮了,在书塾倒还好,能得片刻安宁,可若出了书塾,稍有不顺便招人前去一通打骂,鞭子、棍子、竹条都是见惯的东西,在很长的时间里,他们兄弟几人身上常有淤青、鞭痕。
他那大哥哥萧空和二哥哥萧直聪慧过人,性情也好,嘴也甜,后来挨打也就渐渐少了,倒是他,学不来那一套,也不想做那些面子功夫,见谁都是一副冷脸,不讨人喜欢,总讨聂相思的厌烦,动辄便是鞭子伺候。
其实他的问题他都清楚,他也清楚说什么话才能讨人喜欢,可是他就是不想这样虚情假意的做这些。
所以啊这兄弟几个里他是挨打最多的,一直到了十三四岁的年纪,已经知道要面子的年纪了,还在时常挨打罚跪。
这些年打骂不曾少过,人情冷暖也都看尽了,被丫头婢女、奴仆杂役欺压的日子也都经历过,虽说是这样走过来的,不过也不全冷漠和欺压,身边还是有人给过温暖的。比如温柔以待的母亲李夫人,幼年时的他在母亲的关怀下也过的还算舒心;比如多年以来处处相护的长兄,这些年里一直都是他这一母同胞的亲哥哥护着他,每回他受责罚他这位兄长都会挡在他身前替他求情;再比如从小一起长大的路予安,感念着母亲的养护之恩也是处处维护,小时候在聂相思手下常常吃不饱,还多亏了他常常在打杂的时候从厨房偷偷带些吃食给他和兄长;还有二哥哥萧直,其实他的日子也不好过,可是即便如此对他也是时常关怀,多次关照的,有几回他挨了打,兄长不在,还是萧直将他背回了住处;甚至是聂相思生的萧默也曾关照过他,每次他挨了打、罚了跪,那萧默都是第一个送药膏的,每回他有了什么好吃的,也都会分给兄弟几个。
想着这些他的心头也是暖烘烘的,虽然他从来没有说过,可是这些事儿他都是记在心里的,他们的情他都是记得的。
念着兄长的好所以他更加的寡言少语,免得给他惹麻烦;念着路予安的好所以他极少的有机会替父亲做事的时候他都会带上路予安,给他机会出头;念着萧直的好所以但凡出门遇到好酒都会给他带上一壶;念着萧默所以他不恨聂相思了,他知道所有的怨恨苛待都不是毫无缘由的,否则为何这聂相思这样性子的人怎么不去打骂外人,单单把气撒在他们身上啊!还不都是因为他那好父亲实在多情,所以啊,就算了,看在萧默的面子上他就不怨恨了。
等他长大了些,兄长着手的事也渐渐多了,身边可以信任的人也渐渐多了,路予安也渐渐有了些权势,日子也才慢慢好过了些,聂相思大概是也因着这些才消停了一些,不怎么来找麻烦了。
再后来兄长着手的事情越来越多,在世家之中的名声也越来越响了,以前世家中人夸赞的大多是萧家嫡子萧默,说他品貌俱佳,才华卓然,最重要的是心怀仁善,虽然在世家之中这样的称赞之词未必诚心,可是他打心眼里觉得萧默担得起这些词。兄长在世家中负有盛名本也是好事,可自打有了这些话开始,他们的日子就不再平静了。
被聂相思派人追杀的时候,他知道以前都是小打小闹,不过是因为聂相思和母亲的恩恩怨怨才起的事情,而今就不同了,这聂相思是打定主意要他的命的。那一日凶险极了,不仅是他,连前来相救的路予安也被连累得坠落崖下,被树枝刺穿了大腿,险些成了残废,那是他这辈子最害怕的一次,若让路予安为了他断了腿成了废人,他这辈子也不能心安了。
好在那时候他及时找到了外出办事的兄长,同兄长一起救了路予安,兄长也找了名医废了好大的劲儿才让路予安恢复如初。自那以后兄长的眼神就变了,虽然行为同往日没有什么两样,待人也依旧客气谦和,可他总觉得是有什么地方变了,不过他始终没有看出别的什么,时间长了也就算了,只当是自己多想了。
于景晨祸乱仙门世家的时候,他本也是要带人出去除祟的,不过那时候兄长担心他的安危,只让他待在芙蓉里不准他外出,兄长的话他总是不会违抗的,但没想到事情竟有那么凶险,父亲、萧默还有聂相思竟都在除祟之时意外身亡了,也难怪了兄长担忧他的安危,不让他随意出去了。
但是,那一日萧家设了灵堂,城中怨灵又来进犯,兄长初任家主,又需要安排葬礼,实在是抽不开身,于是他只能自己带人到城中与那些怨灵缠斗,那时候大多数弟子确实是不敌那些怨灵,但于他而言也没有那么凶险,难道是他真如他人所说的那样资质好根骨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