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也是,第二箭也没射中,不然你早就死了,你运气真不错!”
小七点点头,看起来是信了叶衍的说辞,语气中透着淡淡的歆羡。
他甩动缰绳,马蹄声哒哒个不停。
过林的时候,叶衍无意中见到一处隆起的鼓包,鼓包前干黄的草地上残留着灰暗的纸灰余烬,旁边还摆着红香和白烛。
叶衍讶然问道:“在这种地方还有人祭祀先祖啊?”
小七笑道:“正常。这年头谁家没几个孤魂野鬼般的亲人?”
背后的叶衍沉默了。
他虽然没瞧见小七的正脸,但是能听出来,小七的笑声中充满了苦涩,当即不再多问。
枣红色的马开始加速,像一条游蛇,转眼就蹿出了丛林。
小七带着叶衍三绕两回地驶入一片孤立的草原上,远处,陈启正带着其余的燕回成员跑马训练。
灰尘四起,整个草原呈现出一片凄凉的枯色。
“快点!”
“再快一点!”
陈启高举着手中的发令旗帜,扯着嗓子用力地嘶吼着。
燕回的人总觉得他比以前开心了不少,至于具体从哪天起发生的变化,那大概是在几天前的夜里面见了一名路过的客人以后吧。
“射箭!”
随着陈启地一声令下,骏马上的青年们几乎同时松开缰绳,整齐地举起手里的长弓拉成满月的形状。
“嗖!嗖!嗖!”
“砰!砰!砰!”
箭矢一排排的飞出,啸声一排排的响起,一排排钝头的羽箭撞击在了木桩做成的靶子上,砰的一声又脱落在地。
“大哥,叶先生来了。”小七的呼喊声遥遥地传了过来。
“都停下来吧,解散,过来见见咱们的叶先生!”
见到小七马背后的人,陈启挥起手里的号令旗,大声嚷道。
那面旗帜做工简陋,就是一角红布绑在了一根树枝上,那树枝被扒去了皮,握手处磨得发亮。
燕回的轻骑停了下来,马背上的骑手下马喝水,有不少人往陈启这边靠了过来。
“你们先等等,我和叶先生有事私下聊几句!”
瞄见小七的脸色不太好看,舞旗的汉子手上动作一顿,之后他像是没事人般驱散手下,走到小七身旁小声地问道:
“发生什么事了?招安不顺利?”
“那倒不是。”小七从马背上跳下道,“叶先生来的时候,有人在暗中用箭射他。”
“有没有痕迹留下?”陈启的脸色蓦地阴沉了下去。
“就是这些。”
小七取下从尸体身上收集到的东西。
陈启接过箭看了一眼,脸色阴沉如水,他寒声道:
“这是三翼镞箭矢,军用箭,看来这人背后有点秘密。”
“弓给我瞧瞧!”他低喝一声。
小七将长弓递上,陈启接过来空拉了几次,脸上的寒意更重了。
“两石力气的硬木弓,这是郡城步卒的标配。应该是军方的人了!”
“多半是郡司徒沈衡,那日我与他在太守面前发生过争论,他对招安燕回很有意见,一心想要阻止。”
叶衍将随身携带的招安文书取出来递给陈启,嘴里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陈启接过后看完收好,他摇摇头,道:“这件事估计没那么简单。”
“叶先生刚来旧周城,尚不清楚,我们燕回在郡兵中的仇家也不少。这件事还是调查清楚为好,不然连累你得罪了人反而是我燕回的罪过了。”
“那你打算带着燕回怎么办?”叶衍问道。
“啪!”
陈启一把折断了手里号令旗,脸上带着种破釜沉舟的坚决,道:“我们跟你一起闯回去接受招安。”
“你们先聊,我去给叶先生弄点吃的。”
小七不爱听这些事情,牵着马走开了。
他还没忘记之前请叶衍吃饭的承诺。
叶衍的神情变得凝重,像是在剑眉下积压了一层的乌云。
“这件事怕是没那么简单,背后的人敢直接杀我,未必不敢伏击前去投诚的你们,到时候你们一死,太守不认也得认了。”
陈启闻言脸色大变,他立刻意识到叶衍话里的可能性不低。
此时他们的身份是强盗,就算被杀死在城门之外也是百口莫辩。
城里的百姓们只会拍手叫好。
他看着手里已经断成两截的旗帜,咬咬牙恨声道:
“那也没办法,路是我选的,我陈启拼了命也要带兄弟们回去!”
这一刻,眼前的陈启像个无畏的勇士,明知必死也要抱着勇往向前的信念,去闯一闯刀山火海。
叶衍突然有些不想让陈启死去了。
旧周城比他想象的要复杂,一滩浑浊的水已经围住了他,他现在需要帮手,尤其是这种不是出自城市内部的帮手。
叶衍捏着下巴陷入思索,片刻后,他叹了一声,道:
“我有一计,可以让对面投鼠忌器,不敢直接对燕回下手,就是可能需要你们再呆在城外等待个几天。”
“而且这个忙我不会白帮,我要你给出承诺,在以后我需要你们燕回帮忙的时候,你必须无条件地帮我。”
“先生有办法?但讲无妨!”
陈启忽然有种山穷水尽时又拨云见日的惊喜。
经历这一上一下的巨大落差感,他的脸上快速地充起血来,满脸通红。
他郑重地承诺道:
“至于别的种种,我陈启替兄弟们全都应下了,将来就是你要我豁出性命我也认!”
说完,他感激地一抱拳,俯身下拜。
“只要能让我兄弟活命,我陈启这条命以后就是你的!”
叶衍伸手托住了陈启,没让他真正地跪下去。
在别人的地盘让别人的首领下跪这种事情叶衍可不会傻乎乎的去做,百害而无一利。
不然的话,不说其首领本人会不会觉得丢脸,光是他手下那群人的眼神就足以吃人了。
但这并不影响他稍微凸显出一些自己的重要性,所以他受了陈启一拜后才扶住他。
叶衍沉吟了一下,道:“我的打算就是先把你们的身份做好做实,让那些敢对你们下手的人从剿匪变成蓄意杀人。”
“在这期间,你们不如晚几天再进城,让我先回去,我一个人不容易引起那些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