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成王王妃的一席话敲动了蒋镇尔一直都不敢动的心弦。这根弦就算拨动起来都向来响的轻微,但是一旦开始撩动心神,便将日月不绝。
而另一边的蒋煜及幸氏二人已经快马加鞭的赶回齐州,三人并未直奔暨西城外的军营,而是先留在暨西。
暨西位处齐州西南部,当时齐州牧高秀兴死后,高秀兴心腹将军高央带兵护送高家上下百口人逃到暨西,后又被蒋煜攻到与暨西百里外的宾县。
两军隔河相望,严阵以待。
故而蒋煜离开暨西必得掩人耳目,否则要是被高央探子探得他不在军营,必得大肆进攻。
这几人到暨西时,已过子时,城内宵禁,几人便下马徒步而行。
在夜中,幸颜跟在蒋煜的身后,身边呼呼吹着风。不知蒋煜有意还是无意,这一路上,他总挡在幸颜前面。
幸颜也发现了街道越走越宽,耳边风声便越来越响。直到踏上一块石板平整的宽阔大道时,她才抬起一直低垂的脑袋,在风中勉强睁开眼睛。
这是一条近几十尺宽的路,长的借着月光也看不到尽头。但在这昏暗的街道下唯有一处摇晃着灯火。
那处是道气势磅礴的大门,门上牌匾上两个大字——程府。门两边蹲着两个大狮子,门口正对着一座宽约半尺的照壁,照壁上光影斑驳,但是幸颜路过时悄悄看了一眼,上面雕刻的像是个麒麟兽。
几人走过正面,走到这条路的尽头后向东转,再过了半刻便走到一处侧门。
还未等几人站定,大门立刻便开了,是两个小厮。
二人看见他们便立刻低首恭敬的打开门,几人便纷纷进了门。完毕后,小厮又伸头四处张望了一会,才轻轻关上门。
这两人带着几人穿过游廊和庭院,不知走了多久,最终终于在一大院中停下,四周环绕着大小厅堂,唯有正面的厅堂内还亮着灯光。
蒋煜叫成澜几人推下,与幸颜幸梄二人踏入了正厅。
一进门,便见一身着碧衣的年轻男子从正坐上猛然坐起,眼中还有刚睡醒时的疲惫,他连忙理了理身上的衣物,朝着几人迎面走来。
走到蒋煜面前时,他立刻屈膝跪下,恭敬道:“程某见过瑞靖王殿下。”
“起来。”蒋煜说罢便直接绕过他走向正坐,甩开前襟,潇洒坐下。
那人却未起来,跪着转了个身,面对着蒋煜,道:“殿下,您说的那人,不知……”
“就在你身后。”蒋煜淡淡的打断他。
“啊?”男子立刻回头,便在幸颜幸梄两人中快速扫视了一番,最后死死的盯着幸梄。
幸梄被看得心里发毛,说道:“什么啊,你是把我给卖了吗,他怎么这么盯着我!”
那男子却突然慌忙起来,抱歉道:“是程某太失礼了!”而后缓缓站起,对着幸梄鞠了一躬,道:“在下程其君。”
“素良见过程公子。”幸颜回礼,顺便拉了拉身边的幸梄。
“啊,见过见过。”幸梄漫不经心道。
这时蒋煜开口了,道:“幸梄,其君是程氏丝绸庄的庄主,你不可失礼。”
幸梄闻言愣了愣,惊讶道:“啊,你就是沈笙嘴里的程庄主啊?”
“阿九!”幸颜推了推他。
幸梄察觉到自己的失礼,连忙道歉:“抱歉……呃,就是我一个朋友,她很喜欢你们的丝绸。”
“原来如此……”程其君莞尔一笑以示自己未放在心上。“对了,敢问幸梄公子,是否会医术?”
“程公子身有不适?”幸梄问。
“是我家小妹……”程其君说着,脸上忧虑万分:“她自小身体便不好,大夫说她有心疾。如今身子越发不好了。想请您去看看。”
“原来这就是殿下这大半夜的将咱们都叫到这儿的原因啊……”幸梄意味深长的说了一句。
“拜托幸梄公子了!”程其君又行一礼。
幸梄见他如此恭敬有礼,也不想再为难,点了点头。
“在下便代替小妹谢过公子,请随在下这边走。”程其君说着,便伸长手臂想给他带路。
不料幸梄又开始哼哼,说道:“什么啊,现在就去啊,大半夜的……”
“阿九!”幸颜呵斥。
“好好好,走吧走吧。”幸梄妥协。
“你都多大了……说话哼哼唧唧的干什么呢!”
“哎呀,奔波了一天我很累嘛。”
“赶紧去!”幸颜推搡着他。“真是的,人命更重要嘛!”
于是几人又随着程其君穿过后院走到另一处房屋院宇,这院内草木秀丽,房屋雕刻也多为花朵枝叶,十分别致,一看就是女儿家的闺阁。
正室内灯火通明,门窗上的人影窜动,就算未进去,看此景象也知里面的人均焦躁不安。
程其君先上前一步将门推开,便见一三扇屏风,中绘桃花两侧题着诗词。屏风两旁摆放着两盆形态相似的红梅,看上去十分整齐有秩。
屋内熏着淡淡的梅花香,内卧里隐隐传来女子的无力的呻吟,几个丫鬟见门开了立刻站定,屈膝跪下,而屏风后坐着的人也立刻站起,走了出来。
“民女程其姝见过瑞靖王殿下。”
“嗯。”
程其姝缓缓站起,幸颜也乘机看了她一眼,一双丹凤眼眼角上扬,朱唇嘴角却向下微垂,此人盛装丽服,她站在那里,已是不怒自威。
“请殿下上座。”即使心急如焚,程其姝也未忘礼节,先迎了蒋煜上座。
而程其君见蒋煜坐定后,才问道:“二妹,小妹如何了?”
程其姝俊眉微蹙,担忧道:“大夫刚走……说小妹已无力回天。”
“什么?!”程其君大惊。“那这……”
“别慌,让我来看看。”幸梄打断他,继而指了指一旁的内卧,道:“人是不是在这里?”
“是是是,请幸梄公子为小妹医治,千万要救她一命啊!”程其君悲怆,在他看来,幸梄是自己小妹活下去的最后一线生机。
“尽力而为。”幸梄丢下一句话,便直直朝内卧走去。
一丫鬟们连忙上前,轻轻将小姐的手放到帐外,让幸梄号脉。
程家二人看着幸梄的背影,心中均在暗暗祈祷。如此紧张时刻,谁都不敢发出一点声响,幸颜亦是。
不过她奔波一天,腿脚酸麻,又被这紧张的气氛感染,连双腿站的都发抖了也不敢挪动半分,她咬着牙心中告诫自己不可失礼,要撑住时,只听蒋煜突然轻轻唤了她一声。
众人均回了回神,看向正座上的男子。
只见他对幸颜招了招手,道:“你到旁边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