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六章 登徒子上线(1 / 1)桥头杏花雨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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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在背上的沈月白动了动,打断了乌樟的回忆,他侧头轻声问道:“小姐?醒了吗?好点了吗?”沈月白又动了动,轻轻叹了口气,“我就是个累赘,放我下来吧。”

乌樟找了棵树放下沈月白靠着,仔细看了看,面色好点了,应该问题不大。他在对面坐下,犹豫了一会才说:“小姐,我们没有觉得您是累赘。”

沈月白正按着胸口心口,看伤着哪了,听了他的话笑了,“我说着玩的,我自己几斤几两自己还是很清楚的。诶,清灵呢?”

“我回去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乌樟有些不好意思,他应该把小狐狸一起带着的。

沈月白一脸不忍,“啊,别是被那只妖吃了吧?话说回来,为什么他要我的心?”

抬手理了理歪掉的玉簪,这妖来过多次,虽然每次都被身边的人赶跑了。她一直不明白对方阴魂不散的想干嘛,今天才知道,对方竟是惦记自己的心。

妖要用人的心治伤,说出去谁信呐。

心?乌樟心里一咯噔,沈月白还有心吗?

两人都有些累,不再说话。在树下歇息了一会,乌樟的耳朵突然动了动,他听到马车行来的声音了。而且,听起来,是他们的马车。是小狐狸,还是别的人?

不确定是敌是友,他准备扶沈月白起身暂避,突然从天而降一个白毛球,小狐狸钻进沈月白怀里就嘤嘤嘤哭了起来,边哭边说,也不知道说的什么。

安抚了半天,小狐狸才打着嗝停下了哭泣,沈月白擦了擦毛脸上的泪水,又揉了揉狐狸脑袋,“清灵,多大的孩子了,还哭成这样?”

小狐狸悄悄红了脸,又想起之前的事,气鼓鼓的说道:“小姐自己走了,清灵差点淹死了,大狐狸救了我,赶着马车带我来的。”

乌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讷讷地说了声抱歉,小狐狸气性短,度量大,就原谅他了。

这时,马车也走到了他们能看见的地方,非墨变回稍小的原形趴在马车里,尾巴时不时打一下马,他有点紧张,觉得此时并不是出场的合适时机,很可能达不到他想要的效果,但他又不放心,纠结来纠结去的就走到人眼前了。

逃避是懦夫所为,非墨不再纠结,变成人形就下了马车,清灵也变成人形对沈月白道:“少爷,就是这只大狐狸救了我。”非墨停在马车边,天黑看不清非墨的视线投向何处,但沈月白却觉得,对方的目光在一寸寸地扫视自己,让她颇有些难堪地收回了视线。

这些妖都好大胆。

乌樟没在对方身上感到敌意,反而觉出了熟悉的妖气,天黑不妨碍妖视物,但他看不清非墨的脸,他明白了,对方道行太高,自己窥探不得。但小姐不发话,对方也无动静。气氛有些尴尬。

等了一会,沈月白毫无动静,非墨哑然一笑,觉得自己期望太高了,也太急躁。他抬脚向这边走来,沈月白这才起身拱手道:“多谢相救。”总不能等人走到跟前吧。

非墨停在三步外,拱手还礼,“沈姑娘,在下是白墨轩的非墨。”

沈月白眼一瞪,看了眼乌樟,又转脸看了看非墨,今夜月色太浓郁,照在脸上雾蒙蒙的,但她确定自己没见过这人,也没听过这么一把冷清的声音。而且,他只听过白黑轩。

“沈姑娘买了我家隔壁铺子。”非墨又说道,“前两日在铺子前见过您。”沈月白这才弄明白,就是那白黑轩,听那小孩乱说!也怪自己没有看看招牌,差点闹了笑话。

沈月白有些赧然,当时只顾找吃的,又看到布幡上的纹样放松了戒心,都没看一眼人家的招牌,但她还记得,招待自己的并不是这位。“我不记得见过非公子。”

非公子?什么鬼称呼!非墨只听过沈月白叫他大名、小名、各种爱称,这种乱七八糟不好听的,伤耳朵。“叫我非墨就好。招待您的是店里的伙计,我是在楼上看到您的。”

说出来都觉得自己像个偷看他的小人,但沈月白竟然觉得很合理,“铺子的点心很好吃,就是不知道师傅回去了没,我那祖传的折扇还等着用呢。”

乌樟和小狐狸面面相觑,不知道怎么就开始叙旧了,而且也不算很旧啊。

非墨没有接话,向前迈了一步,这下沈月白能看清月色下的他了,清冷中带着些热切,那皮相是顶尖的好,可那神色十分清冷,仿佛被那清冷月色给染过似的,盯着自己的那双狐狸眼却满含热切,欲语还休。

他有话想对我说,沈月白心想。

“我到南边采买,路上遇见这小家伙就顺手救了,才知道是沈公子一行,今晚不宜露宿,我们还是尽快赶路吧。”非墨三言两语说清前缘,又给了建议,沈月白反应不过来,但她也没别的想法,见乌樟没有反对,便点点头走向马车。

非墨这才觉出不对来,人家有马车坐,自己难道光腿走?

哪知沈月白上马车前又回头道:“你也是去南边?不嫌弃的话一起走吧?”当然不嫌弃!

虽然非墨没能完成一见钟情的出场任务,但他竟然能和沈月白坐一辆马车!

上车后,两人才觉出些许尴尬,马车小了,孤男寡女坐进去,要么就并肩,要么就抵膝,要想不挨着,坐姿就很别扭。

沈月白开口邀请时并没想到这一层,之前也就清灵进过车厢,瘦瘦小小的清灵一点也不占地,她收紧手脚有点拘束。天色昏暗,此时才觉出自己的邀请太过轻佻。

当然,非墨的尴尬与沈月白不同,他只是尴尬不能动手动脚,只能干看着。

马车继续向前行去,沈月白趁非墨看向窗外时悄悄伸了伸腿,为了让气氛不那么尴尬,开口道:“南边也能买到白墨轩里的货吗?”

非墨等她收回腿才回头道:“之前都是去河对岸采买,但上次伙计回来说没有货了,所以想去南边看看。”

河对岸?沈月白想起那天听到的,“河对岸不是去不了吗?对岸是什么地方?”非墨侧头看了看,沈月白倦倦的,大概很累了。于是非墨手肘抵着膝盖撑着下巴,这样沈月白就可以向后靠着车壁休息一下。

沈月白没留意到非墨的动作,但她马上就发现有更舒服的坐法了,靠着车壁跟着马车一起晃晃悠悠,沈月白还没等非墨打响指就睡了过去。

趁着沈月白睡着,非墨一手亮起柔柔的光,从沈月白的头顶开始,一点点检查,沈月白脸色不好,他怕伤得深不容易好。手移到心口时顿了顿,非墨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但很快就敛起情绪若无其事的继续了。

检查完了发现沈月白并未受伤,心脉那里是旧伤受到了震荡,休息过后已无大碍。非墨抬眼看了看沈月白,夜已深,马车里视线模糊,但他能清楚地看到沈月白脸上的每一处,不,即使看不见,他也能在心底描出来。

马车颠得沈月白睡不安神,脑袋在车壁上轻磕了两下,但还没醒来。非墨直起身,轻轻地用左手抬起他的后脑勺,再把右手垫进去,让他枕着自己的手睡。

手已经放好,沈月白皱起的眉头也已松开,但那只碍事的左手忒不自觉,从后脑勺摸到左耳,又在耳垂上的那轻轻捻了捻,那里有一颗小痣,从前他很喜欢逗弄。

沈月白的醒来毫无征兆,非墨还沉浸在回忆里。

沈月白在一片漆黑的车厢里瞪着眼睛,她虽看不清,但也能知道面前这登徒子在做什么。

显然,非墨不知道她醒了,但除了摸耳垂,非墨也没有更进一步的动作,她悄悄松了口气,假装睡得不舒服的样子摆了摆脑袋,非墨吓了一跳,立刻收回左手坐回去。

沈月白这才发现脑下枕着的不是硬硬的车壁,而是登徒子的手。

即使这样,也还是个登徒子。

非墨不敢吭声,他不确定沈月白是不是醒了,从前他就很诧异,他竟唯独读不出沈月白的心思,如今更是如此。

沉默一直持续到马车停下,沈月白装睡装的辛苦,却绝对是不敢睡的,非墨的手一直举着也累得慌。

马车停在一处宅院外,乌樟在外面喊了声小姐,“下来歇歇脚吧,赶了一夜路了,马也累了。”沈月白这才发觉竟已天亮了,她坐直身子揉揉眼,好方便非墨收回手。

两人都有些尴尬,看到沈月白的沉默和尴尬,非墨已经明白自己露馅了,于是轻咳一声道:“抱歉,先下去吧。”

抱歉是什么意思?抱歉我摸了你?抱歉我不该摸你?还是抱歉认错人?沈月白瞪着眼睛看向非墨,也不说话,非墨也不抬眼看她,“我先下去了。”

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抱歉就拍屁股走人了,老狐狸,您家孙子怕不是个渣男吧。

是了,沈月白听到非墨这个名字时就知道他是老狐狸的孙子了,但她不好相认,一来,人家也不认识她,就是认识也不是可以聊天的那种,二来,她不能说出是在哪遇见老狐狸的,否则她的羽毛就飞了。

沈月白独自在车上气闷了一会,觉得自己有点可笑,不应该是登徒子不好意思吗?

终于想通了的沈月白下得车来,发现乌樟和非墨都不在,只有小狐狸在一旁生火,她坐过去帮忙折断细枝当柴,“他们人呢?”小狐狸摆手不让她动,又朝宅院那努努嘴,进那里面去了。

沈月白没有用武之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背着手溜溜达达地向宅院走去,祖传折扇不在手,溜达都差点味道。

刚到门前,那二人便出来了,乌樟见她探头探脑的,赶忙上前赶着她往马车那走,非墨则是回头和门里的人又说了句什么,才抬脚走回来。

乌樟将他赶到火堆旁坐下,这时小狐狸已经烤上了山鸡和野兔。沈月白一脸疑问,乌樟则是回头看了看非墨,才欲言又止的说道,“那家,不是人,你别去。”

不是人,就是妖,好像你们都不是妖一样。沈月白撇撇嘴。

沈月白点点头不说话,她最近话变少了,心里压着的事越多,她越不爱说话。

非墨则是将从宅院里讨来的馒头放在火堆旁架着烤热,他也不爱说话,但他有点奇怪的是,从前,沈月白话很多,表情也要生动得多,不像现在这样,话少、爱瞪眼,把心思都压着。

他想了想,觉得这样下去,两个人怕是熟不了。馒头烤热了,他递了一个给沈月白,又说道:“主人家是这方圆百里的唯一一户人家,家里人多,只剩这几个馒头了。吃完我赶车,今天傍晚前能到骏河城。”

沈月白点点头,低头吃着手里的馒头,小狐狸的烤鸡和烤兔滋滋的响,乌樟去河边打水。一切有条不紊,可她心里总觉得差点什么,和任务无关,倒和这与任务没多大干系的生活有点关系。

她最近常想,过去的自己是什么样的呢?没心没肺,还是劳心劳力?独自一人,还是有伴侣同行?出门在外的日子,也需要旁人的保护吗?在这荒芜的土地上,能找到点乐趣吗?

想得越多,越不想说话。她十分不喜眼下的自己,除了拖累别人,简直毫无用处,心里还缺了一块,感觉自己冷飕飕的,与旁人热切不了。

像什么呢?就像一个毫无用处的木偶人。

她迫切的想要拿到那片羽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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