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瞥了江清流一眼,“谢道昌为什么告老还乡你不清楚?他送了你什么当我不知道?如今左相那帮人就差把着礼部的手写下太子的名字了,朕就不信你真能坐得住。”
“如今朝政清明,陛下正值盛年,想要立谁为太子心中自有成算,微臣有什么坐不住的?”江清流笑了,“至于左相,我对他有意见可不是因为立谁为太子的事情。”
“当年微臣第一次出宫,为陛下督办京姜官道,差点死在姜山的事,您可还记得?”江清流看向皇帝,“占山为王,草菅人命,再到后面的刺杀、谢大人请辞,哪一件背后没有他的身影?”
皇帝轻咳了一声,“你都知道了?”
“八王爷跟微臣说的。”江清流将果盘放在案桌上,“您想告诉我就直说啊,不用拐这么大个弯的。”
皇帝目光闪了闪,“朕现在很庆幸当初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将你放出宫,的确能让你有更大的作为,但同时朕也有些后悔,若你还在宫里给朕作伴,朕身边也能多个说话的人。”
江清流没说话,心里忽然觉得这个处处坑自己的狗皇帝有些可怜。
“但后来仔细想想,朕三宫六院佳丽无数,陪着说话的人要多少有多少,但能替朕办大事的人却不多,遂又释然了。”
听闻此话,江清流心中冒出来的那点可怜瞬间烟消云散,可怜人必有可恨之处,活该!
“清流啊,如今朝堂之上刚经过土改的换血,人心不稳,朕谁也不信,只有你是打小跟着朕的,也只有你偶尔跟朕说几句真话,对于立储之事,你心中到底如何想的?”
“陛下想听真话?”江清流坐直身子。
“朕既然开口问你,自然是要听真话了,若还是上朝时那些搪塞之言,就不必开口了。”皇帝道。
“先前谢大人还未告老还乡之时,在朝廷上与左相相争,立嫡立长还是能者居之各说纷纭也各有道理,但在微臣看来,那些东西都不是最重要的,国之储君,不一定有经天纬地之才,也不一定要有通天彻地的谋略,只要他身上有这两个特质,便是比谁都合适的储君人选。”
“哪两个特质?”
“心有大爱,明辨是非。”江清流抬眼语罢抬眼看向皇帝,“心有大爱方会忧国忧民,明辨是非方能知人善任,才能引的天下能人追随,如此一来,必然满朝忠烈,届时何愁天下天下不治?”
皇帝听江清流讲完,陷入深思之中,良久方才开口,“若依你,朕的这些皇子中,老大机谋过人,却少了点仁德,老二性子好,但少了点主见,老五倒是性子好又有主见,可他眼里只看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没有天下万民,如此看来,竟然无一人能担此位了。”
“您不是还有个小皇子吗?”江清流如闲话家常般,“小孩子心性未定,对这个世界一知半解,若天资尚可,因材施教加以引导,将来会不会长成陛下想要的样子也未可知呢。”
皇帝目光一闪,然后挥了挥手,“回去吧,此事以后再议。”
江清流拱手行礼,退出了天乾殿,皇帝看着他的背影,目光深沉。
“程陶最近可有跟他联系?”皇帝忽然出声问海公公道。
“陛下,并无往来,倒是程妃,托人给他送过东西。”海公公如是道。
“程妃?送的何物?”皇帝眼睛一眯。
“是是”海公公脸上出现为难之色。
“何物说不得?这般吞吞吐吐的。”皇帝有些不虞,“难不成是朕不该知道的?”
海公公老脸一红,“并非什么打紧的东西,是陛下您替江御史赐婚之时,程妃将自己宫里上好的玉做了一副器具,命人给江御史送去,说是新婚贺礼。”
“”皇帝脸一黑。
海公公说的听隐晦,但皇帝是什么人?坐拥三宫六院的老色坯了,瞬间明白了神海公公说的是什么东西了,再说下去,他怕自己老脸没地方搁。
天灵的事情,当初参加过品秋会的嫔妃,有头有脸一点的,应该都能猜出来一二,更何况当初程妃跟天灵相熟,但这种自己媳妇给自己手下送那种玩意儿,怎么看都不像正常人会做的。
“那他收了吗?”皇帝实在忍不住好奇。
“回陛下,收了,还将此物列进了礼单,交给了安宁公主。”海公公顿了一下,接着道,“江御史似乎不认得那是什么,当着安宁公主的面打开,拿在手里好一通夸,说程妃舍得下血本,这么好的玉竟然都舍得送人。”
“当真不识?”皇帝有些惊讶。
“他对安宁公主敬重有加,若真认识,应该不会在公主面前如此孟浪。”海公公道,“听说当时,安宁公主并未多说什么,只笑着将东西收了过去,之后带着一些东西去程妃寝殿还礼去了。”
“还礼?还的什么?”皇帝忽然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具体是什么老奴就不得而知了,只听说是一些民间的小玩意儿。”海公公低着头,似乎在憋着笑。
“”皇帝回想起宿在程妃殿里时,她殿里那些没见过的小玩意儿,脸更黑了,他皇妹那样温婉好脾气的人,都能被程妃那个女人带歪成这样!
可偏偏他还就喜欢程妃身上那股子蛮劲儿,野中带着一丝纯真,实在难得的很。
而另一边,江清流走出皇宫,上了小轿后,整个身子往后一靠,缓缓的呼出一口气,土改之后,朝堂上人心浮动暗潮汹涌,许多大臣借着立储的风头开始找门路,皇帝这个时候问自己的想法,分明是在探自己的底,且之前皇帝让八王爷告诉自己那些事情,将自己与大皇子的隔阂挑在了明面上,看来皇帝对朝廷之上呼声最高的大皇子并不是很满意。
所以江清流干脆给皇帝指了一条不用立即立储的路,赌一赌皇帝的心思,现在看来,他赌赢了。
只是,无端将小皇子拉进这场斗争中来,江清流有些过意多少有些过意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