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正威保持这个状态不知道有了多久,直到他感觉自己握紧的手,已经没有了力气,酸酸麻麻,隐隐间还有些痛。
他有些茫然的重新站好,低下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手掌因为用力过度已经没了什么血色,还有几处被指甲刺伤的痕迹,可是牛正威看了后却没有任何反应。就像他此时的动作,只不过是身体的下意识行为,和他的大脑并没有过多的关系。
看完手后,他抬起头,再次盯着窗外看去,看着看着,眼神中慢慢有了一点神采,良久,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说了一句话:“卧槽啊!!!”
此时,在牛正威眼前的,是另一个世界的模样。
牛正威的病房大约是在十几楼的高度。可他视线平时的前方,一辆辆造型和大小与汽车相仿的交通工具在快速的飞过。
不但是平视可以看见这种飞车,是从地面一直到牛正威透过窗户所能看到的最上面的地方都是这种交通工具在不停地穿梭。
虽然看上去密密麻麻,川流不息,但是经过牛正威仔细观察后发现,其实是有一定的规律的,行人和公共交通工具都在底层,更高一点的空域应该是各类的货车,再更往上一些才是私家车的空域,因为这些车没有明显的标识,并且以小车为主,而且更重要的是,这部分是整个交通网络中,占据空间最大的一部分。
同时,牛正威还有了一个有意思的发现,在这私家车的部分里,在下层的都是普普通通没什么特点的车,而越往上层,车的造型也就越夸张,甚至到了顶层那部分,很多车的造型甚至不能用车来形容了,五花八门,各式各样,牛正威一时间都看的有些花眼。
“这是把豪车都放一起了吗?省的撞车赔不起吗?不过我到底是在哪啊,我这一电给我电飞升了?啥位面啊这是?科技树顶端世界?”牛正威看着看着开始吐槽了起来,想要拯救一下自己。
可是即使吐槽,也无法将自己的心态从崩溃的边缘拉扯回来。
作为一个活跃在网络世界的新世纪青年,牛正威要说没脑洞,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毕竟看过小说里的奇思妙想,见过电影里的科幻风暴,甚至二十几年的现实生活里也有太多的匪夷所思。
可是有脑洞,不见得一定可以接受这些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只是一个昏迷,就能导致再醒来就要面对翻天覆地的变化。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这三观里面,至少世界观就要被改变掉。脑海里的固有构建被推翻,对客观世界全部需要去重新认识,重新接受,又有几个人能真真正正不靠嘴炮的适应。
更何况,牛正威现在最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担心比自己更在乎自己的父母。
如果他在这个世界,那么原本世界的他,是有另外一个人替代了他继续活着,还是已经死于那场触电,徒留一具黑乎乎的尸体。
如果还有人代替他继续活着,他唯一的希望就是,他能对自己的父母孝顺一些,别让他们难过,别让他们失望,最好还能让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但是牛正威知道,这种情况的可能性太小太小了,而最大得可能性就是自己在那个世界已经死了。牛正威都不敢继续再往下想,但又忍不住的想,尤其是想到父母得知自己的死讯,而且他们在泊北滞留回不来这边,他们到底会有多伤心。
别看自己老妈,干什么事都风风火火,能说会道,又有些啰啰嗦嗦,脾气大,凡事不认输,可是牛正威知道,她心比谁都软,看不得别人遇见难事,总爱搭把手,搭句话。牛正威以前没少因为她的啰嗦,她的过份的热心肠,她做错了事也不承认和她吵,和她闹。但是一想到可能以后再也见不到她,再也听不见她的啰嗦,再也不能吃到她做的饭,再也不会有人在自己临走去上学的时候偷偷给自己快被撑爆的包里塞上一个苹果,他的眼泪不停地流下来。
而自己的老爸,只能希望他少喝点酒,少抽点烟,以后不会再有一个臭小子,一没钱就在微信里给他发各种要生活费图片了,他会不会不太适应。牛正威想,老爸或许不会哭吧,希望他能好好安慰自己老妈,照顾好老妈,老妈最近几年来心脏不好,一定一定照顾好她啊。
心里想了那么多的一定一定,希望自己的父母别那么难过,可是牛正威知道,他们一定是最难过的人。自己的死,在别人那里可能就是一时和短暂间的惋惜或谈论起,但是在自己父母那里,那一定是余生的痛苦和折磨。
想象着父母在痛苦时的悲戚面容,牛正威不禁悲从中来,把脸埋进抵在窗上的胳膊里开始嚎啕大哭。
此时此刻,他只想哭出来,因为这种失去,这种无法改变,这种思念,这种心疼,就如同有一只手,狠狠的扣在他的心上,使劲的抓,使劲的扯,让他颤抖,让他喘不上气。他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撕心裂肺,他更不想父母也体会到这种滋味。
可是不是他不想,这些就会改变,面对这种情况,他也只能接受,也只能痛哭,其余都是无力为之的。
正在牛正威痛哭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原来,是在不远处办公室讨论他病情的三位医生,听到了牛正威的哭声,连忙赶过来看看发生了什么。
李医生走到牛正威身边问到:“牛威,你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牛正威听到有人叫自己,没有抬起头,只是收住了发出的哭嚎,脱口想说出一个滚字,吸了吸鼻涕,连带着鼻涕和这个字,一起咽到了肚里。
缓了一口气,沙哑着嗓子对李医生说:“我没事,大夫,就是刚刚心里有些不舒服,哭出来好很多了,你别担心。我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你.....您能先出去吗?”
李医生看了看依旧没有抬起头的牛正威,又回头看了看站在身后的另外两位医生,和他们交流了一下眼神。
刘主任对李医生点了点头,示意他答应牛正威的要求。
于是李医生回过头来对牛正威说:“好的,那我们先去办公室,继续讨论一下你的恢复情况,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可以叫我们,办公室就在病房旁边。”
牛正威回答到:“好,谢谢您,大夫。给您添麻烦了。”
李医生笑笑说到:“没事,这都我们应该做的,那我们先出去了,你有什么需要一定说啊。”
李医生说完话后,转身和两位医生走出了病房,回身关门的时候看了一眼动作依旧没什么变化的牛正威,感觉他整个人都是灰暗的,给人传递着一种没来由的悲伤。李医生也有些摸不到头脑,不知道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摇摇头,关上了门,走了。
病房里,没有了医生们,也没有了牛正威的哭声,重新回到了安静的状态,可是不大一会,微小的“吧嗒....吧嗒....”的声音出现在了这个病房里,同时也湿了牛正威脚下的雪白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