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亦尘不信佛。
可他那日听完白离的话,在听落居的回廊里站了很久很久,一直到夕阳西下,暮色沉沉,府里的婢女成双结对地打着灯笼进出,昏暗的夜里流萤飞舞,月上中天,他才动了动许久都没有动过的身体,抬起脚进屋去。
第二日一早,医正照常去听落居禀报苏锦的病情,不料想却吃了个闭门羹。
身着玄衣的男子年轻俊朗,面无表情地守在门边,医正认出他是王爷身边的侍卫。
“王爷病了,概不见客。”
天华轻描淡写道。
医正露出一副被雷劈的震惊表情:“那那那……王妃的病……”
“只要人还有气,这几日便不用上报。”
“那王爷他……”
“卧床休养几日便可,不用声张。”
“是。”
直到脚步虚浮地走出听落居,医正脸上的神色还是一副云里雾里。
……
彼时天华口中“卧床修养”的萧亦尘已经独自一人到了云雾山顶。
白离口中的普渡寺,还没到闻名东楚的地步,不知道他一个钟离子民从何知晓,萧亦尘是全然不知的。既然他不知,那么这座寺庙的香火应该不甚旺盛。
他猜的不错:普渡寺坐落在东楚华都以东一处名为川芜的地界,川芜之东云雾山,山如其名,云雾缭绕,大片的绿林掩藏在飘渺的云雾里,平添几分神秘之感。寺里的香火的确不怎么旺盛,从云雾山到山脚下的小镇,修有九百九十级青石板阶,可从山下直通普渡寺。那九百九十块青石经历了数年风雨的洗刷,已经变得光滑无比,若是遇上下雨,是不大好走的;而那普渡寺恰恰就在山顶,求佛进香左右都是个劳心费力的事儿,光是远远看上一眼,便让人产生可望不可及之感。故而这九百九十块青石,委实是块削弱香火的绊脚石。
至于白离说的那位无根法师,怕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老和尚。
萧亦尘站在山脚下,九百多级石阶在他眼前直奔天去,两边古树参天,在那条并不好走的路上投下暗影,可见尽头处隐隐绰绰的楼影。
此时是清早,山上云雾更甚,萧亦尘在山下只停留了片刻,却没走那条大道,反而施展轻功而上。
普渡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寥条许多,也许是他来得太早,寺中香客寥寥,只两名身穿灰色僧衣的小沙弥立于寺门前两棵广玉兰下洒扫,一派幽静、肃穆。萧亦尘细细打量了一会儿,那玉兰树下的小僧不多时便注意到了他,放好竹帚过来双手合十行了个礼:“见过施主。”
萧亦尘同样还了个礼给他,开门见山道:“无根大师可在?”
小和尚不急不躁,面上了然,又是双手合十朝他颔首道:“施主这边请,主持已等候多时了。”
萧亦尘微微点了点头,小沙弥立刻为他带路。
走过松柏森森的别殿,那和尚在一条幽静的小路上停住脚步,道:“施主往前走百十余步,便可见到我寺主持。”
萧亦尘道了句谢,抬脚继续往前走去。
山光明净,万籁俱寂,只听到那悠悠钟磬的回声。
曲折的小路通向幽静的远方,那里是被花木浓荫覆盖着的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