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湄身体僵住。
要她挖出夏栀的双目?这是不肯放过她们了!
她深呼一口气,不动声色将夏栀护在身后,看了一眼立在马车旁始终没什么表情的黑衣人,再次说道:“我能救你属下。”
“呵!”
男人低笑一声,似带着几分讥嘲。
黑衣人更是眼波都没动一下,如同一根木桩冷冷开口:“虽死无惧!”
苏湄抿了抿唇,这主子不在乎下属的命,下属竟然还甘之如饴?!
马车中的男人究竟是什么人?
她忽然松开紧攥的双手,伸手一指,指向黑衣人以及他身后的数名杀手,“我说的不止救他一个。”
一字一句,沉着而笃定道:“若我猜得没错,他身后的同伴也和他一样,中了同一种剧毒,这种毒应该是某几种天然瘴气经人混合而成,这位……功力深厚,还可活半月,可他身后那些人,最迟活不过三天!”
略显沙哑的声音,在初秋的夜里,单薄得仿佛风一吹就散。
可是四周,却一阵诡异的寂静。
就连那从头至尾跟木头一样的黑衣人,都忍不住抬头看了苏湄好几眼。
苏湄没有理会这些人的惊异,而是再次看向马车,放低姿态道:“若公子肯高抬贵手,放我二人一马,小女子必铭感在心,愿为公子救下所有中毒之人。”
用一个人的命,换一群人的命,还是一群实力不凡的死忠之士,她相信,马车中的男人只要不是脑子有疾的话,会做出聪明的选择。
马车内,是一片诡谲的沉默。
空气似乎凝固了!
其它黑衣人,更是大气都不敢出。
隔着车帘,苏湄看不到男人的表情,但却能感觉到两道冰冷而锋利的视线,正透过帘子如有实质般落在她脸上。
无声无息却令人毛骨悚然!
她知道自己贸然说出这么多人都中毒的真相,一定会引起男人心中猜忌,但这却是救她和夏栀唯一的办法!
抿了抿唇,再次开口,“公子……”
一股排山倒海的压力忽然从马车中扑来,苏湄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突然扑通一声,双腿不受控制地跪了下去!
月光下,一道玄黑的身影,鬼魅般掠至她跟前。
男人颀长的身影将她小小一只笼罩在阴影里,居高临下地问道:“你知道是什么毒?”
“……不知道!”
苏湄额头沁出冷汗,被迫匍匐在地。
脖颈犹如压着千斤重的巨石,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着,以一个奴仆的姿势跪拜在男人面前。
视线可及,是一双没有任何装饰的的黑靴。
她咬了咬牙,忍着膝盖的疼痛道:“虽然不知道,但我可以解!”
好个狂傲的男人,竟然连头都不让她抬起,是觉得自己不配看到他的尊容么?
“给你半柱香的时间。”
男人慵魅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缘的冰冷:“你若救了他们,我便饶你二人性命,若是救不了……”
苏湄只觉得身体一重,再次趴了下去,整个人几乎被压迫得要吻上男人的鞋尖。
她脸颊倏的一下涨红,从齿缝中挤出一个字,“好。”
前世就算她爱着东方晟,也不曾如此卑躬屈膝讨好,如今竟然对着一个陌生男人五体投体?
虽然是被迫,但她何曾受过如此羞辱?
若不是刚重生没有任何准备……
苏湄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恼恨。
此人性情诡谲,武功又神鬼莫测,眼下不是争一口气的时候,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当务之急是尽早摆脱这个危险的男人!
想着,苏湄放低身姿,盯着对方纯黑的靴子道:“我需要一套银针。”
她虽然医毒双绝,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今她手中并没有解毒用的药草和工具。
“给她。”
她听到男人冷声下令。
之前那个一直跟木桩一样杵在马车旁的黑衣人突然掠了过来,将一个精致的檀木盒递到苏湄面前。
苏湄垂眸接过,打开一看,不禁眸露惊讶之色。
竟然是淬琉璃凤针!
只见铺着上等绒布的盒底,一排晶莹剔透的凤针熠熠夺目。
这套凤针乃是用天山孕育的特殊琉璃打造而成,虽然纤细透明,却坚不可催,当世仅此一套。
且自带避毒功效。
简直就是普天之下所有医者梦寐以求之物。
前世苏湄就很向往这套凤针,可惜一直无缘得见,没想这套凤针竟然在这神秘男人手中!
她下意识抬头。
这才惊觉那股压制她的力量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
苏湄立刻朝男人的方向看去,却只看到月光下,一抹玄黑的背影踽踽而行。
他身姿挺拔如玉,黑衣如魔如魅,就如同在这世间行走了千万年的光阴,带着隔尘绝世般的孤绝……
和冰冷!
苏湄眯了眯眼,这个背影……
“开始吧!”
一道黑影挡住了苏湄的视线。
抬头,就见木桩黑衣人一撩衣袍,在她面前盘腿坐了下来。
其它人马上点了半柱香插在地上。
想起男人的话,苏湄霎时收了心神,拿起淬琉璃凤针起身走到黑衣人身后,开始专心施针解毒。
有淬琉璃凤针在手,再加上苏湄奇诡莫测的手法,黑衣人很快就吐出一口黑血。
剧毒也随着那口黑血排出体外。
黑衣人感觉了身体状况,发现体内那令主子都无法排出的剧毒,竟然真的就这么被眼前少女,三两下给化解了!
他不禁惊诧地看向苏湄。
苏湄用盒底的绒布擦拭干净凤针上的毒血,头也不抬地说道:“下一个。”
这毒虽然麻烦,但在她面前不过小菜一碟。
其他中毒的人齐齐看向黑衣人。
黑衣人点点头,立刻又有人坐在了苏湄身前。
半柱香后……
苏湄将最后一根凤针放回檀木盒内,暗暗吁了一口气,抬头朝黑色马车停靠的方向看去。
她已经解了所有人的毒,这下对方应该满意了吧?
然而让她意外的是,方才还停着马车和不少黑衣人的荒郊野地,此时哪里还有半个人影?
就连最后一个解完毒的黑衣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
这……
苏湄惊疑地看了看四周。
那男人就这么走了?淬琉璃凤针还在她手中呢……
怔了半晌,苏湄看着手中的淬琉璃凤针,漆黑的眸光闪了闪,又摸出藏在怀中的另一物,唇畔忽然弯起一个狡黠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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