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万春就是一个狐狸，还是一只奸诈狡猾的狐狸。

李喜燕在心里肯定道。

“既然话说到这儿，看在咱们是朋友的份儿上，你帮我个忙呗。”钱万春笑眯眯的说道。

李喜燕狂汗，什么时候跟他是朋友了？

她仔细打量着钱万春，从上到下，从左到右，钱万春一直笑嘻嘻的，并没有被她看得不自在的感觉，到最后反倒是李喜燕受不住了。

“你都不觉得不自在吗？”她忍不住问道。

钱万春一拍胸口，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这有什么，就是看看呗，又少不了一块肉，再说，就算少了肉，能让你帮忙我也算是值了。”

李喜燕第一觉得，自己看走了眼。

那天初见钱万春，觉得他是一个再正经不过的人，严肃，不苟言笑，穿着中山装就是一个老干部。

今天一见，完全被颠覆啊……

她琢磨了一会儿说道：“我说，钱厂长，今天你和我的偶遇，也不是偶然吧？”

钱万春搔着后脑勺，哈哈一笑，“这都被你看出来了，果然是聪明啊。”

“……”李喜燕。

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他想干什么，现在不用说李喜燕也能猜得出来。

说实在的，东方电机厂综合实力比不上鹏飞电子厂，除了那天看到的情况之下，还有设备老旧的问题，这些都是事儿，或者简单的话，在李喜燕看来，整个东方电机厂，除了他钱万春是一把好手以外，其它的并没有什么优势。

李喜燕还在考虑这话怎么说，钱万春忽然又正经起来，他扶着车把，一脸郑重的说道：“其实呢我也知道，我们厂各方面都比较落后，那天齐总也看到了关于老员工上的问题，还有机器设备过于老旧，用不了几年就会被淘汰的问题，这些都挺严重的。相比起鹏飞电子厂，他们也受政府的照顾，而且最近在上新设备，听说还请了专家，各方面的实力都是很厉害的。”

他说出这话，倒是让李喜燕有些意外了，没有想到他竟然了解到了这么多，李喜燕索性跟他谈下去，问道：“嗯，你说得不错，所以呢？你还想让我去找齐总帮你说话？”

钱万春点头，“那当然。”

他一拍胸口，又起了一身的豪情壮志，“我们和鹏飞比，并不是一无是处，你知道我们东方电机厂最大的优势是什么吗？”

李喜燕想了想，摇摇头。

“我呀！”钱万春一巴掌拍在车座子上，车子都跟着微弹了弹，“有句话怎么说的，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我可不是个熊的，我有决心，把我们厂带上光明大道，就像当年齐总带着他们厂杀出重围，最后成了业界的标杆一样！我觉得，我们最终一定会实现万相归春的梦想！”

李喜燕差点被自己的唾沫给呛死，她又气又乐，觉得自己那天是见了个假的钱万春，今天这个神经的莫不是才是他的真面目？

钱万春又继续说道：“鹏飞电子厂，我也打听了，别看他们又是有人投资入股改制吧，又是上新设备吧，又是什么专家吧，这些都是表面的现象，不足为虑。”

李喜燕听他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致，问道：“哦？这话怎么说？”

钱万春脸上又浮现笑意，笑着像是奸诈的狐狸，“你诈我……哎，我早听说了，那两家新入股的面合心不合，而且那台机器现在属于停滞的状态，根本没有安装成功，那个什么驻厂人员也走了，狗屁专家根本不干实事儿，就是会把上面的单词翻译一遍，啊呸，那个谁不会？从外语学院里找个学生来也会好吧，还用得着他？你说是吧？”

李喜燕看着他的神色，微微后退了一步，“钱厂长，你是真的钱厂长吗？”

“当然，如假包换。”钱万春又一拍胸口，“我跟你说，这个时代什么最重要，人啊！领导得有领导能力，敢冲敢干，下面的人得有技术，有拼劲，这些鹏飞都有吗？如果没有，那也是一盘散沙。”

他忽然叹了口气，一脸的惋惜。

李喜燕问他怎么了，他又重重叹了一口气，更加惋惜的说道：“可惜了那台新机器了。”

“……”李喜燕。

“你看，我都说了这么多，我们的优势和对方的劣势，谁好谁不好，不能看表面，得透过表面看本质，更不能看一时，得把目光放长远，是吧？你帮我跟齐总说说，或者帮我引见一下，怎么样？”

钱万春虽然说得搞笑，但李喜燕可以看得出，他的确是很真诚，很坦然，把自己家的劣势干脆的亮在明处，没有藏着掖着，人贵有自知，钱万春就很明白。

而且他还挺清楚对手的能力，可谓是做到了知己知彼。

李喜燕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帮忙可以，但是我有一个问题，钱厂长可要如实相告。”

钱万春一拍胸口，“说。”

李喜燕看着他的胸口默默替他疼了两秒钟，心想这家伙将来会不会死于心脏被拍打过多。

“你是怎么知道鹏飞电子厂的情况知道的那么清楚的？”李喜燕问道。

就算是打探消息，也不能知道这么清楚，有些事情她还是今天早上才知道的。

钱万春咧嘴一笑，“我……”

李喜燕说道：“说实话，想好了再说。”

钱万春吞了口唾沫，“那什么，我有个表哥，在那里工作，我知道齐总有意去看鹏飞电子厂之后，就旁敲侧击的了解了一下他们厂的情况。”

李喜燕诧异，“你表哥？”

“对呀，我表哥是那里的技术人员，技术不错的，人也很好，哎我跟你说，他可不是出卖厂子啊，是我旁敲侧击问的。”钱万春特意加重了“旁敲侧击”的语气。

“技术不错的人，是谁？你说说看，没准我还认识。”李喜燕说道。

钱万春有些犹豫，李喜燕说道：“你放心，我又不是鹏飞电子厂的人，就是好奇。”

她也想如果真有这样的人，将来多一个人可以多了解一些情况也是好的，她也不可能是告密砸人家的饭碗。

“我表哥姓赵，”钱万春艰涩的说道：“我只能告诉你这么多了。”

李喜燕一怔，眼睛随即一亮，“技术不错，还姓赵，不会是赵朝吧？”

李喜燕话一出口，钱万春也愣了一下，一脸惊讶的说道：“咦，你知道他？”

“钱厂长，”李喜燕笑道：“这么说吧，如果是因为你呢，我也会答应你帮你和齐总说说，但是如果是因为赵叔，那我就会尽力而为。”

钱万春眼睛一亮，“真的？哎，赵叔？这么说来你和我表哥关系还挺好喽？”

李喜燕一摆手，说将来就知道了，问他有没有什么资料介绍之类的，她想着整理一下再去给齐树铭，总得有点能说服人家的东西才行，不能就凭一张嘴。

钱万春从车把上的书包里拿出个文件袋里，递给李喜燕说道：“给，都在这里了。”

李喜燕接过，“你都准备好了？”

“当然，不能打没有把握的仗啊。”钱万春重新跨上车子，扭头对李喜燕说道：“上车吧，大侄女，我送你回去。”

“……”李喜燕。

这家伙就是一个活宝，披着严肃正经外壳的活宝，李喜燕在心里默念道。

钱万春一路把她送到了店门口，然后骑着车子飞快离去，李喜燕看着他洒脱的背影，觉得这个人的确很不错，比起鹏飞电子厂那些领导让人觉得愉悦多了。

李喜燕决定，要帮他一把。

之前凭实力来说，抛开私人恩怨不谈，她是倾向于鹏飞电子厂的，但是后来经过这几件事，现在钱万春又毛遂自荐，她觉得自己要改变主意了。

钱万春说得对，有再好的机器，没有人去使用，没有人去领导，也终究是一堆废铁，而东方电机厂，用那些旧设备也依旧热火朝天。

这，就是差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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