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堂之中,邓琳穿戴整齐,扮出一副武将雄壮姿态。
两人分别而坐,一个小旗打扮的沏好茶退下。
邓琳佯怒道:“你还回来做甚,单匹独人,不怕我把你拿下么。”
方景楠喝了口水道:“操守大人这是为何,小旗景楠安守本份,为何要被责罚?”
“你”邓琳无语了。
方景楠笑道:“大人,我虽是独自前来,尔后却是会把在外放牧的二十多匹军马牵缰回栏的。”
邓琳楞道:“你甚意思?”
方景楠装傻道:“昨天不是操守大人责令小旗,把堡里的战马赶去放牧一翻,以增肥膘的吗。”
“还有您发下来的火器装备,我也都给众战士发下去了,介时东虏若敢来袭,定叫他们有去无回。这一切全赖大人,料敌如神,指挥有方。”
说这么清楚邓琳哪还不明白,这是要把之前抢走的东西送回来,来一个此事从未发生过,至于死了的那个总旗,叫啥名字来着?谁记得呀。
如此若能省去一千两银子,邓琳是举双手欢迎的,却仍是担心问道:“那兵备道的标兵队?”
方景楠一脸无辜地道:“什么兵备道?什么标兵队?窦大人派人来咱们云冈堡了么?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灵魂五连问,邓琳一楞,跟着恍然一笑,“也是,窦大人日理万机确实没有派人过来,只是万一有人来问起?”
方景楠沉吟一会,为让他安心,低声实话相告道:“操守大人放心,未有走脱一人。而且此时后金入叩,国战再即,兵备大人怕是无暇惦念这些。再者论,也确实没有标队路经云冈堡,一切与咱们无关,对吧。”
邓琳想了想,这也是实情,云冈堡在这事当中确实没有参与,至于说堡内某百户与啥刁民交往过密,自己负有治兵不严之责,那也总好过一千两银子吧。
想到这邓琳展露笑颜,道:“哎呀,方小旗真是少年英雄,以后定当好生亲近亲近。”
方景楠心中一喜,知道云冈堡这边也算是谈妥了,深刻贯彻了陈有富的拖字诀。
于是方景楠从怀里掏出五颗重重的大元宝,摆在一旁桌上,道:“操守大人,小旗还有一事相商,如今后金入叩,堡内多有乡亲遭贼人祸害,故此特请命,遣一队哨兵,去打探东虏虚实。”
邓琳惊道:“你们要去招惹东虏?”
方景楠无奈叹道:“大人您是高枕无忧,孟大哥那边却是要再立战功才成,不然,纸包不住火,马儿总有失蹄那天,不拼命是不成了。”
“只需一队?”邓琳担心他带走太多人,万一云冈堡受到敌袭没人防守就麻烦了。
方景楠笑道:“小旗辖下一队足已。”
从操守署出来,方景楠松了口气,打劫一事他有信心让邓琳压下来,因为不这么弄邓琳自己也有损失。但派兵去打探后金消息的手令,邓琳会不会出他还真不敢笃定。
极冲、次冲、缓冲,云冈堡属于缓冲之地,不好好守着军堡,去前线凑什么热闹。
没有回安民墩,方景楠去了陈家村,与陈老爷分享了这些事情的处理,同时也交换了一些想法。毕竟就一个归云冈堡和拖字的锦囊,不是方景楠喜欢的办事风格,古人就爱玩一个留白,把事说一半,非得别人去悟。
方景楠才不理会这些,直接与商人般事事计较地跟陈有富讨论了很久,最终得出几个结论:
第一个,夏米庄的那些民壮及妇孺会严密看押起来。地方就选在现在正在悄摸打造深井压水机头的铁匠工场。当时为了保密压水机头的事,陈有富寻了处远离道路两里外的一个山坳,算是比较隐蔽,不是怀有目的用心去找,不太容易找到。
而且陈老财主还用了一个让方景楠感觉不太舒服,又争辩不过的连坐制度,就是把那些民壮及自己的家人老小打乱分成了五队,队里只要有一人逃跑,全队杀光。
以陈有富的说法是,是不是真杀以后再说,先吓唬吓唬他们总是对的。
方景楠没有更好的办法,也就顺水推舟地信了他的话。不过他还是担心这种惨无人道的事情发生,便让张传宗带着马队严加看管,以免这些人有侥幸心理。
第二个事,以月饷二两的高薪,招募大约三十户的普通铁匠或是木匠。以月饷五两的天价薪水,把之前那几个高手大匠留住,建立一个匠作营。前期是把受损的铠甲武器修复好,锻造一些简单的藤牌腰刀长枪铁蒺藜之类的武器。至于铠甲和火绳枪他们也会做,但是效率太低,一把枪的枪管一个大匠需要钻一个月,性价比太低。
如今后金叩关,方景楠需要把精力放在莽字营的建设上,匠作这块他也有些想法,但都需要与专业人士交流,他自己并不懂,只能留待以后了。
同时,他俩商量着,把夏米庄的这些民壮妇孺一分为二,一部分身体强壮的去匠作营打下手,另一部分妇孺则去由陈银花牵头的布衣坊,做些绑腿、布鞋、袜子、野外睡袄、以及背包之类的辅助装备。
第三件事,小水坝的修建很顺利,再过几日便可结束。到时这些人会继续去开挖渔塘和疏通水渠,光有水,水渠堵塞当然不行。但这些活计没那么急切,可以一步步慢慢操弄。
然后,由于有了三千石米粮和一千多两现银,陈老爷觉得可以再多招募些兵丁。这一点被方景楠否决掉了,经过这几次战斗,他已经看的很明白,训练不足以及身体素质不佳的兵卒,在战场上很难活下来,到时遇敌不战反退,影响士气不说,还容易变成敌人的突破口。
可陈老爷却是认为莽字营人太少,这次若不是当了回云冈堡的蛀虫,抢了那么多火器又挖了个坑坐等敌人入坑,几什骑队就能把他们苦心经营的局面毁了。
两人争执不下,最后互相妥协达成了个结果,以陈家村的佃户为核心,那十六家村庄每个村抽十个最胆大强壮的,组成一支一百七十人的团练民壮。以受伤的李大嘴和辎重队的几个轻伤人员为教官操练他们,也就是莽字营第一阶段的训练,列队、跑步、游泳。陈家村只负责他们充足的饮食,没有银饷。
如此近期需安排的三件大事商定妥当,最后两人统计了一下花费,匠作营的薪资是八十两,消耗料材约一百五两,团练耗粮一百七十石,合计每月需230两银子,170石米粮。
支撑半年问题不大。
崇祯八年,五月八日。
“一二一,一二一,一四”
“立正稍息,立正”
“请长官训话”
莽字营回来调整休息了两日,又恢复到以往的训练当中,只是经过战场洗礼后,众人身上除了那丝强壮彪悍之气外,还多了一份从容自信,这是一种对自身能力认知后的安心踏实。
或许在杀人的技巧上,他们还不如张传宗那些经历过多年厮杀的悍卒,但在一往无前的勇猛上,方景楠相信,这些人已经不差与边军精锐了。
一如既往地说了那些伟大口号后,方景楠嬉笑地走到队伍前,在众人脸上一个个看了过去。
“蛮虎不错,就是有时候别冲太猛,等一会后面的兄弟,配合起来”
方景楠用脚踢了踢童猛受伤的小腿,调侃道:“抢人头很爽么?让给队友不行吗。”
“你俩小子,杀过人就是不一样,冷静凶狠,我看好你们。”
方景楠确实很欣赏昆沛昆皓这对同乡,当时他俩突入缺口时创造出来的优势,是快速解决沈游击的主要原因。
方景楠这人说说,那人锤锤,莽字营的众战士皆是昂首挺胸目不斜视,只是受到夸奖,眼角禁不住地仍闪溢出一丝骄傲。
说完甲队,方景楠走到乙队那边,一个个夸奖着。
“张顺”
“张横”
“行锋”
“蒋立”
“童彪”
“方笑”
“方成”
“李秀素”
乙队少了一人,是受伤的李大嘴,现在正在陈家村养伤,回头将以教官长的身份对那些民壮做初步训练。
方景楠笑道:“知道么,李大嘴让我帮他改个名字。我说父母取的名字不好随意乱改,他却是告诉我,他父母在好些年前就被鞑子射杀了,李大嘴这个名字是因为他太能吃,村里老族长给胡乱叫出来的,现在他出来了,加入了咱们莽字营,他想重新有个响亮的名号。”
缓了缓,他接着道:“我想了想,后金兵中最凶猛的兵叫巴牙喇兵。李大嘴脸上肉少了一大块,有疤不说牙齿都露出来了,所以我给他取了个名字,就叫李疤牙。我到是要看看,后金的巴牙喇兵遇到了咱们的李疤牙,会不会吓出尿来。”
见众人脸全都崩住,方景楠大声喝道:“一柱香后劈砍训练,解散!”
哈哈
哈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