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楠提完要求后,便没再参和他们具体的讨论了,实操这方面他甚至比不上一个普通工匠。
方景楠只是见识过的东西比他们多,他就亲眼见过一匹高大的挽马拉着一个小破车,载着两千多斤的货物在街上跑的很溜。
当然那车就算再破,那也是橡胶轮胎,弹簧减震,轴承省力,前轮转向的。
橡胶和弹簧应该是搞不出来了,转向装置估计也有点悬,方景楠只是知道,四个轮子的车,不管是什么车,前轮能转弯才是正确的。
可具体的设计,方景楠两眼一抹黑,唉,考古学真没鸟用。
好在商业眼光他是具备的,或者说后世很多的大公司他是知道的,这些公司指出了哪个行业是有前途的,是能赚大钱的。
比如,快递业!
商量赚钱这种事,方景楠只会想到一个人,陈有富这老杀才。
陈家老宅。
方景楠在第一时间找到了陈有富,异常认真的请他坐下,然后又极其严肃地与他道:“我设计造了一个新东西,唔,弄好了可以赚很多钱。”
陈有富坐在椅子上,很谨慎地问道:“能赚多少?”
方景楠想了想道:“一年十万两吧。”
“呵呵,”陈有富笑了笑,放下茶杯,听都没打算听,起身往外走,“秋收之后,我要动用五千两银子,留给你养兵的只有四千多两,你努力多赚些。”
方景楠赶忙拦住他道:“喂喂,别走呀,听我细细里说呀。”
陈有富边走边摇手道:“没事没事,那么赚钱的买卖你只管做,想怎么做就怎么做,顶多就是个死嘛,我怕啥!”
方景楠喊住他道:“你死都不怕,难道还怕听上一听么?”
陈有富脚步停住,瞪着老眼吼道:“老子不怕死,但是老子怕那种充满希望之后的极度失望。”
“神泉,神炉,这他娘的有一个妥贴的么?”
方景楠嘿笑着小跑上前,拉着陈有富的手臂,把他按回座椅上笑道:“失败是成功的母亲呀,这两东西用起来还是很受欢迎的呀,就是不方便赚钱而已,但这次的不一样,别人很难偷了去。”
陈有富无奈叹道:“那你说吧,这回弄了个啥东西。”
方景楠嘿嘿一笑,老神哉哉地道:“弄了辆单匹马拉的,跑远路时也能载重六七百斤的马车。”
陈有富一听便想到了里面的庞大商机,眼中精芒四射,不过想到前两次方景楠也是出语惊人,结果却大失所望,强压住兴奋,问道:“这种马车所需骡马可有要求?可费银两?”
方景楠知道他已经明白了其中的好处,笑道:“全都测试过了,你就当与现在的马车完全一样便是。”
陈有富呆住了,“一切所需与现有马车完全一样?但是一趟却能拉六七百斤?”
“对!”方景楠笃定的点头。
陈有富忽然站了起来,走到方景楠身边,双眼含有泪水,乞求道:“你知道,我活这一遭就想干那么一事,你可别逗我取乐,我年纪大了,经不住戏弄。”
见他如此模样,方景楠脸色一正,认真地道:“你就是想造反嘛,我明白的。我想的与你不同,但过程是一致的,你在努力的时候,我也不会闲着,这个马车是真的。”
听到方景楠的确认,陈有富别开头,在厅里跺步地走来走去,嘴里碎碎念叨着。
“粗略的统计,车夫每日需食二斤,马骡杂草不算,需精豆六斤,如此每日消耗精食便是八斤,若行程为一个月,便需食240斤为二石。车马日行五十里,月行为一千五百里。故此,运输一千五百里,三石米粮到地头只剩下一石,售价三倍才为返本,若售四倍之价方才赚取一石。”
陈有富越算越是兴奋,方景楠一旁听了道:“喂喂,你大点声,让我也听听。”
陈有富忽地一个转身,冲着方景楠道:“我们要发财了,发大财!”
方景楠嘿笑道:“我知道,只是怎么发,你给说说。”
陈有富道:“行程一千五百里时,其它人拉三石米粮,到地方只剩一石,翻三倍售之为平,翻四倍售之赚取一石。返程的时候再拉点人参皮毛什么的填补一二。”
“由于每车所拉货物有上限,所以,现在的商号都是极力地压低车夫与骡马的消耗,以节约本折上的消耗。同时尽量减短运输路程。”
方景楠道:“那我们呢?”
陈有富一咧嘴,露出满口的黄牙,笑道:“以六百斤最低线而论,我们行程一千五百里,人马的消耗也为两石,还剩三石米粮,翻三倍售之为九石,四倍售之为十二石。”
“这么多?”
方景楠也楞住了,他之前只是认为,别人一趟拉三石,他可以拉五六石,那怎么也比别人多赚一倍。
可账不是这么算的,长途运输消耗是一个巨大的成本,经陈有富这么简单一分析,假设双方消耗等同,但他们所剩的米粮比别人多了几倍,最后所赚却是八九倍之多。
是用乘法算的啊!
细账方景楠不会算,但是大势他是懂的,呆楞道:“这么说来,如果我们就只翻三倍地卖,那其它人岂不是就没得赚?”
方景楠忽然想到一个词,垄断!
垄断关内与关外的货物销售?
方景楠一脸骇然,陈有富点点头道:“等到那时只有一个结果,那就是战争。”
方景楠楞了一下,忽然大笑道:“但是这个战争的时间是由我们控制的,初期,我们便与他们售价一样,战术上多赚些钱,等我们拥有足够实力之时,我们便大幅降价,让张家口那帮卖国贼输的裤子都脱掉。”
“陈老爷,”方景楠认真地道:“车马行商的事,我不懂,以后就要靠你了。”
陈有富笑道:“我一个几辈子种田的,哪懂这个,过了这阵子,你也该去趟蒲州了。你或许体会不到,当年蒲州张氏是多么强横,如今的所谓张家口八大商人与之相比,便是萤火与皓月之别。”
方景楠笑了笑,他当然不会忘记那位张守仁老爷。
蒲州张氏,培育出首辅张四维,联姻强势总督王崇古,扶持张居正上位的强大氏族。若不是在朝廷的党争中失利,张居正死后甚至被人翻出来鞭尸泄愤,被全天下人打压,也不至于短短几十年便落没成这般。
然而,一个历经事世沧桑的大族,见识过庙堂风雨,放眼过全天下的氏族,其底蕴之深厚,岂能以银两来衡量。
方景楠道:“秋收之后,立去!”
“对了,”陈有富忽然又道:“那马车是在五品涧做的?”
“对呀,怎么了?”
陈有富断然道:“在那里做不妥当,此车太过重要,那里人多眼杂,我认为必需立刻马上把那边的工匠和夏米庄的人迁出来。五品涧只让那五个匠师秘密打制研究为好。”
方景楠点头道:“我也有这么想过,那边缺水太严重,几口深井不足以满足消耗。只是如今抢夏米庄的事还未消平,我已经做有准备,最多旬月便可把此事办完。”
“不行,”陈有富道:“太久了,马车的事必需立刻从现在起封锁消息。若你实在担心事有泄露,那就交给我来操弄吧,定给你办得妥当。”
妥你大爷!
方景楠心中暗想,你的操弄不就是灭口嘛,把夏米庄那帮人全杀了,自然就不用担心后续了。
方景楠想了想道:“没事,该来的总会来,一个被禁足的亲王罢了,别人怕了,我却知道他们更怕什么。明天你就去安排吧,把他们全都迁出来,地点我早就想好了,就定在董家村,水坝下游处。”
“成!”
崇祯八年,七月十日,在方景楠陈有富等人忙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朝堂之上,也是风起云涌。
杨嗣昌向朝廷报称,诸将避敌不击,贻误战机。
七月十二日,入寇三月有余,横行千里的后金大军顺利出关,其裹挟青壮妇幼8万余人,骡马牛羊牲畜4万头,捆扎各类物资几千大车,金饰银锭十六万两。
七月十七日,得知消息的崇祯帝大怒,下旨问责山西众官。
分守冀北道守道苏世忠降三级留用山西巡抚吴甡革职查办宣府镇巡按御史梁云构、山西御史余城监督不力去职返乡大同巡抚叶廷桂、兵备道窦可进功过相抵保职留用
宣大总督杨嗣昌降五级留用
尔后,杨嗣昌生父三边总督杨鹤去世,杨嗣昌归乡丁忧。兵部右侍郎梁延栋兼任宣大总督。
七月十七日,晚,紫禁城养心殿。
年仅二十四岁的崇祯帝在软榻端坐,望着眼前这份看了多次的奏章略有喜色。
爱新觉罗萨哈廉,后金的贝勒。多少年没有如此胜绩了!
崇祯取过身旁的一个小册子,储才录!
翻到最新的那一页,提笔在上面写下一个名字:姜建勋!
大明那么多文臣武将,皇帝不可能都记的住,做为一惯勤勉的崇祯,遇到欣赏之人,便会在储才录上记下,得空时拿出来翻翻,这便为简在帝心!
云冈堡上,方景楠打了个哈欠,“却道天凉好个秋!”
莽明第三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