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景楠带着这三辆马车离开了五品涧,中午吃饭的时候,终于见到了陈有富。
看着陈有富微微突起的肚子,方景楠奇道:“咦,老实交待,你亏空了多少公家的银子,吃得如此肚儿滚圆。”
陈有富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道:“你以后冒险时,能不能与我商量一下,哗哗就把人头砍了,万一出事了咋办?”
方景楠只是嘿笑,有些事情稍纵即逝,允不得慢慢商讨。
“找我有事么?”陈有富扒了口饭,随意问道。
方景楠笑道:“当然了,”
顿了顿,道:“唔,你不是一直让我多招些兵马么,这次莽字营整合了三百精锐,你满意了?”
陈有富嗤道:“才三百人,顶个屁用!”
方景楠哈哈笑道:“才三百人?你可知道加上保安团一月耗银多少么?1200两,一年就是14400两,我的陈老爷。加上匠作营,布衣坊,田地里的开销,一年没个两万两,撑的住?”
陈有富道:“这次不是抢了一万多银子么,加上之前的存银,以及那二十多间铺子的商货,撑个一两年的没问题吧。”
方景楠摇头道:“撑不了,等怀仁城的工匠一过来,我就准备造火绳枪了,还有铁甲。”
陈有富怔道:“打制铁甲?之前改造了王府的二十三副铁甲,还有东虏的铁甲五十副,锁甲四十副,这么多都不够用呢?”
方景楠摊手道:“差额很大。我让人统计过了,新入营的一百八十多人,只有半数人有甲,而且还多是棉甲,铁甲才三十多副。我们战兵队新入的六十人需要披三层甲胄,单就这些人,就把我们的库存用光了。
所以莽字营就缺了120副。莽字营替换下来的棉甲留给了保安团,但保安团铁甲总得配置一批,就算80副吧,如此合计就得新制200副铁甲才刚好合用。”
陈有富皱起了眉头,道:“一定要全员披甲么?”
方景楠苦笑道:“咱们莽字营的精锐都是选了又选,入营后每天训练,单伙食每月都得一两银子,万一战死还要给抚恤金,就这,你不给人披副好甲,不是傻么?”
陈有富一想也对,不讲爱兵如子吧,以做买卖的心态来算的话,都得把铁甲给人配齐了。
“铁甲无非就是些精铁毛皮筋线之类,耗材不过十两银子,主要是打制起来耗时较久,一户工匠两月才得一副。”
方景楠清楚,所谓一户工匠指的可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工匠带着家小徒弟之类。
戴志诚老爷子那边工房的匠户也就几十户,加上匠作营的三十户,别的都不做,全去打制铁甲也要一年才能配齐。
太久了!
方景楠问道:“那在外面买呢?”
陈有富答道:“买的很贵,三十多两一副,而且流通的数量也不多,能买到几十副就不错了。”
方景楠想了想叹道:“同步进行吧,先把莽字营的铁甲配齐再说。”
陈有富点头道:“嗯,但是今年弄不完,山西最近缺铁,听说产铁的潞安府那边矿工经常闹事,有钱都很难买到生铁。”
头痛!
方景楠揉了揉脑袋,这年月的物资不像后世,只要有钱再远都能买到。
一甩手,方景楠道:“我不管,总之半年内,你得给我把铁甲给配齐了。”
留下这句话,方景楠不管不顾地起身就走,甩手掌柜的感觉还是很爽的。让陈有富头痛去吧!
……
事情在按部就班的做着,方景楠也不是那种凡事都操心的人,大方向定了,剩下的就看各人自己去弄了。
莽字营训练的热火朝天,方景楠去看过一次便没管了,他懂的东西也就那么多,该说的早就说过了。
五品涧的匠师们在弄着轴承,匠作营把精力陆续转向铁甲的打造,陈有富每日指挥着三千人修路,就连陈山材都被方景楠派去了怀仁城。
那些被裁撤的几百兵丁很有情绪,每人发了二两银子的安置费还不够,他们又不敢去城防司闹事,于是城里多了很多偷鸡摸狗之事,弄得民怨很大。
方景楠想了想,让陈山材过去,把当中无处可去的人,安置在那同被裁撤的十九个火路墩四周。火路墩里本来就有水井,只是现在枯掉了,陈山材带上了几十个压水机头和竹管,开挖了深井,让这批人在火路墩边屯起了田。
总之大家都在努力干活,唯独方景楠闲了下来。
于是崇祯八年的九月五日,方景楠带上探哨队和自己的亲卫队,以及四个察特领着的据说极其忠心的蒙古骑兵,去向了一千五百里外的蒲州张氏,拖了这么久也该去了。
随行的,还有那三驾新式马车。方景楠需要测试一下,这车子走多远才会坏。
驾车的是马三及其手下,炮队的麻四带着一个小旗也跟随在侧,在那辆人字号马车上,装了一门虎蹲炮。
虽然方景楠暂时没打算制造战车,但能有机会测试一下,自然不会放过。
地字号马车上装着七口箱子,其中半箱是金银首饰,另外六箱则是各种绫罗绸缎以及精细之物。
这些是之前在三河庄抢了后金贝勒萨哈廉的收获,这种精贵之物在边地卖不起价,陈有富让他带去蒲州顺道卖了。
最大的天字号双匹马车,则是装着众人的铠甲和口粮等物。三辆马车装了别人六辆马车的物资,表面重量是只翻了一倍,但按陈有富那种有效物资的运输量来说,却是翻了好些倍。
蒲州在山西平阳府的西南角,方景楠等人沿着官道一路往南,在怀仁城的时候停了一下,他已经找路将姜建勋要过一份拜访蒲州驻将的手令。
只是越往南边走,军将的手令越不好使,方景楠觉得,如今与文县令相处的算不错,找他要一份路引更省心些。
一行人在守备署住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方景楠便拜访了文县令,哪知把去往蒲州的事与他一说,文朝衣安静了一会儿,突然道:“我跟你们一起去!”
方景楠脸上是大写的蒙圈,“呃,不是去应州,是一千五百里外的蒲州,文大人您能离开怀仁城如此之久?”
文朝衣好笑地看着他道:“这怀仁城,有我管的事情?”
方景楠一阵无语,大明以文统武,若是其它城池,文朝衣可以说什么事都能管。
可在怀仁城,县丞管了行政,莽字营管了武备,有没有这个知县还真的不重要。
“可是您是在任知县,无事穿府越县的,巡按御史知道了,会被弹劾的吧!”
文朝衣挥了挥自己身上的破旧儒衫,失笑道:“我又不是穿着官袍出行,就当是你身边的文案书办即可。”
“这……不太好吧?”方景楠弱弱地道。
文朝衣斜了他一眼道:“怎么,我配不上你?”
配你大爷!
方景楠心下直骂,他是担心车队里的那些小秘密被他看见了,丝绸到好说,带血的首饰怎么交待,还有能拉大几百斤的马车,人又不是瞎子。
怔怔地瞅着这个头甲进士,方景楠想起状元郎混不好官场的七伤之二:冥顽不灵!打定主意的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到了黄河也不死心。
行!思绪良久,方景楠暗啐一声,你丫敢来,老子就敢要!
于是,方景楠与文朝衣约法三章,双方只是同伴游玩,凡事互不干预。文朝衣欣然答应,于是队伍中多了这么一个人。
接着,方景楠又找来了成北生,他已经顺利的让那五十户人拆迁走人,能力算是不错。队伍中再多一人。
可哪知刚到应州,方景楠把陈山河叫出来没聊几句,锦衣卫百户官田洪福和总旗沈炼风尘而至,从大同镇城赶了过来,之后便跟在文朝衣身边,说什么都不离去。
再多二人。
于是,一行二十四人,三架马车,出得雁门关,进入太原府,直往代州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