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武超潜的神态,方逸便开口问道:“怎么?武知事,莫非你有苦衷不成?”
略微踌躇了一下后,武超潜决定实话实说,“大人,实不相瞒,王庆的妹妹便是本县李师爷的小妾,李师爷平时精明强干,深得前任徐知县倚重,县里也有很多事务离不开他,您看是不是高抬贵手,放王庆一马?”
“这样也能给李师爷留个面子,李师爷感恩之余,一定会更加勤勉地为大人做事。”武超潜凑近方逸,低声说道。
“留面子?”方逸冷哼了一声,“本官给他留面子,那些曾被王庆祸害过的百姓,他们就不要面子的么?本官网开一面,放过王庆一人,受到伤害的,却是更多的无辜百姓,此人,绝不能留!”
“武知事,你就按本官吩咐的去做吧,万事有本官在这里担着,你且放心便是。”
“这……,也罢,下官遵命便是。”武超潜还待多说,却突然想起昨日王巡抚身边周师爷找到自己,特意嘱咐自己的事情来。
武超潜心想既然周师爷也说此人身份不凡,到时天塌了自有大个顶着,自己一个九品芝麻官,又何必管那么多,只需依照上司吩咐行事就好。
于是武超潜便跟方逸告辞,转身匆匆而去。
方逸背着手在县衙里转了一圈,眼看这县衙虽然外面看着破旧,但里面空间宽大,房间众多,还有一处占地甚广的后院,一些差人正在忙碌不停,到处打扫清洁。
看到此情此景,方逸心中很是满意,心想这个武超潜果然是个干才,做事井井有条,日后自己观察一番,若是此人对自己忠诚且确有才干,那也不妨顺水推舟,提拔此人一番。
眼看这里一切正常,方逸想了想,便带着曹变蛟李定国两人,换上一身便服,准备出去体验民情。
同时方逸也派出田见秀和刘芳亮,让他们以普通百姓的身份,在城中打探一番情报,收集王庆犯案的证据。
两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陈子龙带着大队人马如期到来,而今日,也是方逸公开庭审王庆一案的时候。
县衙内外,人山人海,无数百姓蜂拥而至,想要看一看新来的这位年轻的大人,将会如何处置遵化一霸,曾经欺男霸女,无人能治的恶捕头王庆。
方逸站在后院,一身官服穿戴得整整齐齐,即将开始官场生涯中的首次亮相,方逸心中有点紧张,更多的则是激动。
一个身影从远处匆匆而来,动作有点慌乱。
方逸定睛看去,却正是县知事武超潜。
“大人,李师爷和十余名衙役差人,今日都以各种理由请假不来,如今县里可用人手只有十多个人了。”武超潜脸色有些慌张,“大人,您看王庆这事,是不是可以通融一下?”
方逸听了,眉宇之间顿时便闪过一丝厉色!
什么?居然敢跟小爷我玩消极罢工这一套?
居然还敢装病不出?
想了一想之后,方逸缓缓摇头,“无妨,那些人你先不必理会,做好本官升堂的准备吧,一刻钟之后,本官准时升堂。”
武超潜本待多说,但看到方逸脸上的坚定神色后,他略一犹豫,最终还是扭头匆匆向着前堂而去。
随即方逸便命人将陈子龙和方十三找了来。
“方十三,本官命你带着精锐手下,去监视那些今日托词请假的这些衙役差人,以及李师爷,你要仔细查探,查明他们是确实有事,还是故意为之,是有心这么做,还是被人胁迫,本官给你一上午的时间,你可能完成任务?”
“请大人放心,十三一定完成任务!”年轻的方十三,一身朝气,他的身子挺得笔直,声音也是铿锵有力。
“好,事不宜迟,你现在就带人去做吧,少年营的人手,任你调遣。”方逸吩咐道。
方十三当即领命而去。
“卧子,你且在此多待两日再走,京城那边暂时让宋先生维持一阵就好,师父到时还有书信,需要你帮我带回去。”
“弟子知道了,请师父放心。”陈子龙恭谨说道。
“此外,一会为师便会升堂审案,你和夏先生,朴庵三人,到时也去旁听吧,你等迟早都会有为官一方的日子,提前见识一下,感受下官场上的气氛,也是好多了。”
“弟子谨遵师父之命。”陈子龙说道。
一刻钟之后,终于到了升堂的时辰,方逸面沉似水,在武超潜和夏允彝等人的簇拥下,从后堂慢慢踱出,来到公堂之上。
“威武……”十余名衙役用尽全力大喝一声,声音幽远威严,传得很远,同时他们更是用水火棍齐齐敲击地面,发出声响,动静骇人。
方逸来到大堂正中,缓缓坐下。
由于有不少差人恶意请假,所以今日大堂上的差人看起来有点少,显得稀稀拉拉的。
不过在武超潜的组织下,总还是勉强搭起了一个班子,不仔细看的话,勉强还过得去。
王庆跪在公堂之上,一脸的惊慌失措。
“王庆,有人告你欺行霸市,为非作歹,假公济私,陷害良民,你可知罪?”方逸冷冷说道。
“大人,小人是冤枉的啊,都是那些刁民在诬陷小人,因小人平时执法刚正不阿,所以才得罪了他们,他们是诬告,请大人明鉴啊。”
方逸啪的一声,一拍惊堂木,指着下面的王庆怒道:“证人还未上场,你还不知道他们指控你的是什么案子,你就说他们是诬告了?你这分明是胡说道!
来人,带证人上堂!”
随着方逸的一声令下,当即就有四五名百姓走了上来,每个人手里都举着一张状纸,这些人男女老少都有,其中还有一名身穿孝服的妙龄女子,当他们看到跪在地上的王庆时,眼中皆都露出了仇恨的光芒。
几名百姓来到堂上,也都跪了下来。
“本官一向秉公执法,以德服人,你们状告王庆,可以,但一定要实事求是,不可有任何的夸张之词,更不得捏造事实,污蔑良民,你等可是明白?”方逸板着一张脸说道。
跪在地上的王庆听了,顿时心中便是一喜。
就在昨日,他曾托狱中相识的差人,向外送了一封书信过去,命他家里人速速准备一千两银子送到方逸处,以收买方逸,免除自己的罪责。
今日听到方逸这一番貌似不偏不倚的话语,王庆顿时便觉得自己有救了。
在公堂上待得久了,王庆早就熟悉了这些官员们话语下的潜台词,在他看来,方逸前面说的那些话都是虚的,只有最后一句不得捏造事实,污蔑良民才是实的。
这是在警告那些百姓,不要胡乱污蔑自己,毕竟自己在如何,也是个官府中人的身份。
想到这里,王庆顿时便在心中对方逸鄙视不已。
心想别看这年轻官员装得一本正经道貌岸然,其实也是个收钱办事的贪官污吏,自己这一千两银子砸进去,虽然有些心疼,但只要能无罪释放,这些钱自己早晚都会有办法,再捞回来的。
那几名百姓却仿佛没听出方逸话里的潜台词,只见他们纷纷上前,高举状纸,开始哭诉王庆做下的种种坏事。
有的家产被王庆给占了,有的被王庆勒索的倾家荡产,甚至有家人因此而上吊身亡的,至于那妙龄女子,则是王庆觊觎她的姿色,故意找了个借口将他丈夫抓紧大牢,活活迫害而死。
听着众人的哭诉,方逸脸色也是越来越沉,临到最后,方逸终于重重地一拍公案,指着王庆怒道:“王庆!你不但知法犯法,还仗着捕头的身份,迫害无辜良民,简直是罪大恶极!”
王庆听了,顿时便是一怔,心想自己不是送礼了么?怎么听这大人的语气,好像还不打算放过自己似的。
莫非,
是嫌自己送的少了?
方逸冷冷地盯着王庆,想了想,便伸手从衣袖中抽出一张纸,扔给了王庆。
那张纸飘飘荡荡地落在王庆面前,王庆定睛看去,那正是一张礼单。
“哼哼,犯下如此罪行,却不思悔改,居然还打算贿赂本官?!”方逸一声怒喝。
王庆被吓得瘫倒在地,脸色绝望,他晓得自己这番,多半是凶多吉少了。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公然贿赂朝廷命官,罪上加罪!为了一已私欲,大肆敛财,伤害人命,简直是罪不容赦!”
“本官现在宣判,王庆斩立决,不得有误!”
随着方逸的一声怒喝,顿时便有几名差人上前,揪住王庆的头发,将其从公堂上给拖了下去。
王庆发出一阵杀猪般的绝望哀嚎,但却已无济于事,他那绝望的嘶吼声,也变得越来越远。
公堂上的几名百姓眼看大仇得报,均是热泪盈眶,口中高呼青天大老爷。
在县衙外面围观的百姓们眼看方逸除掉了王庆,人人也都是脸色激动,觉得这位年轻的知县,办事既公平又很有魄力,并且丝毫不护短,连李师爷的小舅子都给拿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