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的香烛已要燃完，齐霄依旧不愿意放手，他还没看见她，怎么能放手？

当最后一点火星掉落在指尖，他看着空荡的前方，心如死灰。

自己怎么这么傻，会相信她还在人间。

“晋安，我多希望你还没投胎，这样我马上就能去陪你，和你重新再来一世，下一世，换我来守护你。”

齐霄对着灵牌喃喃自语。

“可若你还没投胎，那这三十年你过的得多寂寞。”

他轻轻擦拭着那块木碑，将其放在灵碑旁。

“我在临城等了你半年一直未见你的身影，我以为你恨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去找我了，只是我没能找到你，把你弄丢了。”

他着言语中渐渐带上了浓厚的鼻音。

晋安听着他的话，泪如雨下。

“我是恨你。”

少女的声音从背后响起，齐霄浑身一抖，连忙回头，好像只要慢一步，她就会不见一样。

一身粗布麻服，简单的发髻上没有任何装饰，她站在自己眼前，那双爱笑的眼睛此刻全是泪水。

“晋安”

齐霄双唇止不住的颤抖，好像用尽了所有力气才勉强的叫出她的名字。

晋安看着他眼中的欣喜还有闪烁的泪花，抹了一把眼泪。

“你竟然老成这样了。”

齐霄一愣，随后苦涩一笑。

“我已经不能再入你的眼了。”

晋安听他这样，瞬间回想起当年他问自己为何要救他时，自己就了一句：因为你入了本宫的眼。

时过境迁，她还从未想过自己老了是什么样，可现在看见了他年迈时的样子，一种不出的感觉油然而生。

“你这么多年过的好吗？”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他现在是九五之尊，万人之上，过的肯定比以往风餐露宿的日子好。

可他现在身体虚弱的样子，又不像过的很好。

此刻，晋安已经能清楚的回忆起他们之间的点点滴滴，包括他结实有力的怀抱，还有那一夜的抵死缠绵。

齐霄看着心爱人苍白的脸色，心中涌起无限的悲痛。

他闭上眼，控制住自己即将决堤的泪水。

眼前这个娇弱的公主一直视他为避风的港湾，可他却一次次让她失望。

即便如此，她却依旧心系自己。

“晋安。”

齐霄再睁开眼，眼中恢复一丝清明。

“你可能原谅我？”

晋安看着他鬓边的白发，心中有着难以言的悲伤。

三十年前的他身强体健，骁勇善战，不可能在这个年纪就呈现出灰白之色。

现在齐霄这个样子，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他根本不爱惜身体，才会如此，想来他是在用这种方法惩罚自己。

然而，他不知，其实晋安从未怀疑过他对自己的爱，此刻见他，便是因为二人间深厚的感情。

可有些事情已经发生，不是身死后便能遗忘的

“齐霄，一开始就是我错了，我不该强行留住你，逼着你爱上我。如果没有我的强迫”

“如果没有你，我早就死了！”

齐霄突然上前，想要拉住晋安，却直接穿过了她的魂体。

晋安平静的看着他，眼中没有任何波澜。

她早已习惯了这种场景。

“为什么为什么！”

齐霄看着自己空荡的手掌，眼中是死一样的绝望。

“是不是等我死了，才可以再次拥抱住你！”

他仰大吼一声，好像是把这么多年因思念发酵的怒意全部发泄出来。

“没用的齐霄，就算你死了，我们也不可能再有瓜葛。”

她破坏了凌觅历劫，不能进冥界，不能入轮回。

而他死后便要入轮回，两人注定不能在一起。

齐霄闻言，狭长的凤眸里全是血丝。

他悲赡看着她。

“晋安，你原谅我好不好？我现在就来陪你，我不要入轮回，我只想可以抱住你，就像我们隐姓埋名的那段日子一样，过安稳平静的生活。”

他悲戚的祈求她的样子，让晋安不忍的扭过头。

她从来没有后悔为他付出的一切，如果能重来她还是会选择那样做。

只是，她不能原谅自己啊！

“齐霄，若是当初我就知道会成这样的结局，我一定会折断你的翅膀，将你囚禁在身边。”

“你看，我这么爱你，怎么会不愿意原谅你，我只是没办法原谅自己。”

晋安扭头看向灵牌，“吾妻晋安”四个字印在她眼帘，眼泪便止不住的流下。

“我以爱的名义，做了太多错事，我身上背负着十万将士的冤魂。还有皇兄，还有所有的黎民百姓。齐霄，你我怎么能原谅自己？”

齐霄听着她平静的声音，心中痛如刀绞。

他伸手轻柔的抚摸着她，她下意识的歪了歪头，好似在感受他掌心的温度。

他们二人都知道，彼此之间根本触碰不到对方，可却都不愿意戳破。

“晋安，那些血债不该由你背负。一切都由我而起，错的人是我，是我不该抛弃田园生活，带你回家乡。”

他留恋的描绘着她的眉眼，想了三十年，念了三十年，终于可以再次重温这个场景。

“噗”

晋安笑了起来，手指向灵牌：

“不回去如何拜高堂？我又怎么能成为你的妻子？”

她弯弯的眉眼，让齐霄心中更痛，属于他们的婚礼没有人来参加，也没有得到任何祝福，就连高堂也只是对着他母妃的衣冠冢。

他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他欠眼前这个女子的实在太多了

“齐霄。”

晋安看着他的眼泪，伸手想抹去泪水，手刚伸出又缩了回来。

怎么忘了，她触碰不到他的。

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悲伤。

晋安抿紧唇忍住不让自己哭出来。

“齐霄，过了这么久，你没忘记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她话音刚落，齐霄忽然睁开眼心情复杂的看着她。

“你还在质疑我对你的感情”

晋安被他眼中的失落和悲伤愣住，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我我就是想着，你当了皇帝娶了妃生了孩子，就不会想我嘛。”

她完又连忙摆手：

“我没有质疑你三十年前对我的感情，我我”

齐霄见她如此紧张的解释，不觉苦笑，这个女人在他面前永远都是这样，做什么都怕自己会误会她的好意。

其实，真正该解释的应该是他。

“晋安，我这三十年没有哪一不想你。”

“真的？”

齐霄点头。

“那你还娶妻生子”

“”

晋安撅着嘴，欣赏着齐霄脸上别扭的神色，心中窃笑。

她其实一点也不在意他娶妻生子，一个已经死了三十年的人，又如何去强迫别人为自己守身？

况且她爱他，更不舍他孤独终老，若是有人能带他走出过去，她反而很开心。

而齐霄则不知如何解释过去的三十年里，他被迫娶妻生子，每一次欢爱，他都必须蒙住对方的脸，心中回想着晋安才能完成生子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