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庄凝宫回来时小翠小桃几番欲言又止，我知道她们是担心德妃会不会和我说了什么，我边走边轻轻笑“我们还没聊一会儿就来看你们泡茶了，能说些什么呢？”

她们将信将疑，我无奈地拍拍她俩：“要是真说了什么让我不舒服的，你觉得我像是会憋着的人吗？”

“不过就是说些太后喜欢四月雪，如双公主喜欢四月雪这类的事情罢了。”我漫不经心道。

她们想了想，似乎觉得有可信度，便也不再多言。

而我注意到的是，看来如双公主确实也喜欢四月雪，她们并没有反驳纠正。

突然有些好奇，这位小我一岁的公主，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姑娘呢？

就要到沉香阁时远远看见沉香阁门口站了一个熟悉的人——阿福公公？

宋珩不是和太后去大普山寺礼佛去了吗？

虽然现在已经快到晌午，但我也没想到他们会回来得这么快。

但脚下的步子已经不自觉加快了些，阿福公公看见我们也忙朝我施礼：“慕昭仪。”

“陛下已经在院子里等慕昭仪了。”阿福公公伸出一只手为我引路，我点点头便朝院子里走。

宋珩头戴发冠，冠上因阳光照耀流转着金色的光泽，一身雪白锦袍、金丝滚边，说不出的清俊贵气。

他转身瞧见我便轻轻笑了：“回来了。”

按照正常发展，我应该口中带着歉意说：“陛下也不找人来知会妾身一句，何必在这等妾身许久？”

但我不想说，看他今日一身雪白，我就想到了庄凝宫的四月雪，想到他去庄凝宫赏四月雪，虽然德妃也说只是下棋，但我吃吃醋总是可以的吧。

于是我故意装出有些冷漠的样子“嗯”了一句，然后再谦恭有礼地福身道：“陛下万福。”

他轻蹙了下眉头，而后缓缓道：“还记得你前些时日说想去马场骑马吗？下午朕便带你去。”

我心中一喜，当初他说我从别国公主那救下一只母鹿时我便感到热血沸腾，但那时宋珩事务繁多，只是允我一定会带我去。

这段时间我自己都要忘了这件事，但经他这一提，我那积压已久的期待和热情又一下涌了上来：“好！”

脸上本来绷着的表情一下就笑开了，对上他的笑眼时才发现自己暴露了。

失策失策。

*

到马场门口时看到一棵很高的我尚说不出名字的大树，只觉得十分熟悉。

果然我曾经是来过这里的。

换完一身猎衣后被轻风吹着只觉得干净爽利，好不快意。

出来时便看见宋珩已经牵了一匹高大的乌黑色骏马站在不远处，黑色骏马毛发乌亮流转银色光泽，宋珩没有换衣，正用手轻轻抚摸着骏马低下的头。

看起来刚硬剽悍的黑骏马，在宋珩那却像是纯良无害的小马驹。

他转身瞧见我，朝我招招手：“霜儿，来。”

我小步走过去，难不成让我骑这一匹？

我愣愣地对上骏马幽黑光亮的眼睛——骑上去自然是英姿飒爽的，但首先我要骑得上去啊。

宋珩似乎看出了我的犹豫，温声道：“踏锋看着威猛高大，但静时极为温顺，你不要担心。”

“而且，”他将我拉到马镫旁：“我会护好你的。”

手上是宋珩令人安心的温度，耳畔是他笃定又温柔的声音，我稀里糊涂就点点头：“好。”

握好缰绳，踩上马镫，一个翻身就跨坐在了马背上，当我做这些动作时才发现自己居然真得做得十分熟练，一气呵成。

呆愣愣地看向自己的双手时正瞥见了宋珩站在马下赞许的目光。

“霜儿做得很好，”宋珩声音如轻风就这样吹得我飘飘然。

还在想着该如何回应时，突然感觉背后一动，宋珩也翻身骑了上来，雪白的衣袍一晃，那翻身上马的动作才真正是行云流水、赏心悦目。

先压制住想对宋珩一顿夸的冲动，我有些疑惑地问道：“我们，骑一匹马？”

他双臂自然地环住我，双手轻轻握着我拉住缰绳的手，那一股熟悉的龙涎香气再一次袭来。

我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表情，却听见他声音早没了刚刚的温柔和煦，反而是调笑勾人的语气：“嗯，霜儿喜欢吗？”

“……”我身子一僵，旁边还有人看着呢好吗！看马场的仆从各各很识趣地低头不语，可谁知道他们埋下头去的到底是什么样的表情啊！

“不喜欢我还可以跳下去吗……”我弱弱地反驳道。

宋珩接话很快：“嗯，刚刚没有向霜儿说完，踏锋静时极为温顺，但是动时——如利电如疾风，霜儿跳下去时可要小心。”

……

威胁我。

好吧，我怕我怂。

“骑吧。”我淡淡道，其实说真的，我又不亏。

他拉了拉缰绳，踏锋通人性般就开始慢走起来，这匹马应当和宋珩十分熟稔默契了。

向马场深处渐渐走去，绿草如茵，野花点点，我与宋珩二人不谋而合般都没有吭声，任轻风拂面，享这一时安宁。

天边散着纯白的云絮，偶尔有飞鸟开翅从头顶飞过，留下几声啾鸣。马蹄轻轻踏在柔软地草上，可见有小虫被惊扰跳向一旁，惹得草叶晃动。

“霜儿，”宋珩突然开口：“我昨晚只是和德妃下了一盘棋。”

我一愣，旋即低声道：“嗯，德妃娘娘和我说了。”

“这样，”他低声回应了一句，旋即轻轻笑了：“我原以为霜儿今日是在吃醋。”

我像被看穿了一般，但明面上还是装作颇有气势地“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两人之间又安静下来，只听见草叶摇晃“飒飒”的声响。

我被宋珩圈在怀里，也不禁把声音放小了些：“陛下，你是不是在想什么事情？”

“嗯？”宋珩很快地应了一声，旋即坦然道：“是。”

我没有继续问，如果他要告诉我，我不继续问他也会说；他若不告诉我，我问了也没什么趣。

“霜儿，”他轻轻拉动缰绳避开杂草多的地方：“我要开始行扒皮抽筋断骨的事了。”

“嗯？”我一时疑惑，猛然想起这是先前我与他谈论华丞相的事时我口不择言说的话。

旋即我微微仰头朝他胸前靠了靠：“嗯。”

我确实是担心的，但我更相信他。

“需不需要霜儿？”如果可以，我真想为他出一份力。

他默了默，一本正经道：“需要。”

我有些激动，能帮上忙的感觉实在太好，不禁晃了晃身体：“我要做什么做什么？”

他用手臂环紧了些：“小心掉下去。”

我咯咯笑着：“不是有你环住了我嘛嘻嘻！说吧，需要我做什么？”

说罢我还故意加粗了些声音：“臣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

他又把我嘴蒙上了：“不要你死。”

这不是重点好吗！？

随即他慢慢松开手，居然听到了一丝我先前从未在他口中听到过的犹豫的语气：“你也许会受委屈。”

“嗯？”

“我要你，做我独一无二的宠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