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城主府出来之后。
苟璃抱着被拍塌了的金相貔貅,紧紧的跟在鲍文昶的身后。
鲍文昶虽面色平静,气质温和,但苟璃总探不到他此时的情绪。
“我们现在去哪儿?”
“城主府附近有一家铁器铺子,老板许三手艺精湛,也能修补金器。”鲍文昶轻咳了两声,他竟然安慰苟璃:“无碍,我瞧也就貔貅的头塌了下去,纹路并未损坏,所以将其完好无损的修补,不成问题。”
鲍文昶又补充道:“我与许三是旧相识,所以修补费也不会太贵。”
“喔!”
苟璃摸了摸鼻尖,说来,她这拍金相貔貅的做法,换做寻常人家早就翻天了。
鲍文昶居然没怪罪她,还给她想办法解决。
鲍文昶这事儿做的倒像个好人,但也好过头了吧!
在苟璃质疑鲍文昶的温柔时,鲍文昶沉默了会儿。
“苟姑娘。”
“在。”苟璃屁颠屁颠的走到了鲍文昶的身前。
只瞧鲍文昶眉心一皱,难得露出不悦的神色,他为难的说道:“我官拜正五品,年俸禄约六百两,每年芒种发俸,今年还有月余才能到手,你我若成婚,我的俸禄自然都交给掌管。”
苟璃摸了摸耳朵根,她没吱声,要是当真嫁给鲍文昶,他倒是个好夫婿。
可是……这关头,说这种话,不是很恰当嗳~
鲍文昶拧了拧轮椅的车轱辘:“往年我的俸禄都用在了学院的营生上,现如今囊中羞涩,修补一次金相貔貅,倒是没什么问题,可若是第二次,恐怕……”
手头不富裕,穷书生一枚。
苟璃万没想到鲍文昶居然这么直白。
“下次要小心些了。”
说了这么多,鲍文昶半点的训斥的话都没有,也仅仅叮嘱她两句。
苟璃不知为何,觉得拍过的貔貅都不香了,与安侑生怼过的话都没了意义,莫名开心不起来。
“你不生气吗?”
苟璃摩挲着手中的貔貅,她歪过头,仔仔细细的看着鲍文昶。
鲍文昶依旧风平浪静,他一笑:“与你生气有用吗?”
“哈?”
苟璃懵了下,为何觉得鲍文昶这话有些嘲讽。
瞧不上她的作风?
“我的意思说,苟姑娘极有个性,不拘小节,若我与姑娘生气,反倒没了气度。”鲍文昶伸手摸了摸金相貔貅,他突然展颜一笑,那如同谪仙的矜贵气场再次膨胀:“苟姑娘,你说是不是?”
“是,所以鲍院长,你真是个不爱计较的好人。”
苟璃一时沉迷于鲍文昶的男色。
鲍文昶有一种让人无法否定的魅力,这厮要是丢在京都中的花楼里,保管是一等一的小倌儿,样貌才学气质当真是不容拒绝。
“那苟姑娘,你是好人吗?”鲍文昶顺势问了下去。
苟璃眉头一挑,扒拉着金相貔貅的外壳,见细缝中有一个小洞,便将内里的紫色钻石拿出来把玩:“我觉得自己不是个好人。”
苟璃说着,将其中两块紫色钻石放进了兜里,然后从地上拿了个差不多大的石块。
“金相貔貅修好之后,貔貅外侧没有任何细缝,以安侑生那图吉利的想法,日后这金相貔貅肯定保护的特别好。”苟璃美滋滋的用自个儿的发带将石头绑了起来,发带上还绣着璃字:“那这两颗价值连城的紫钻,我便先借用了。”
鲍文昶瞠目结舌的看着苟璃的做法。
“君子不问便取,视为偷。”
“我留了姓名,便是借用,待他问我索要之时,再还给他。”
以苟璃和安侑生的关系,苟璃就算把安侑生给掏空了,安侑生决计也没话说。
她还留了个发带,纯粹就是想忽悠鲍文昶。
鲍文昶明知苟璃是狡辩,却无法反驳:“那你拿了这两颗紫钻又有什么用处呢?”
“成色这么好的钻石,白白藏在貔貅肚子里,太可惜了。”
苟璃透着光,仔仔细细的打量了两眼,钻石成色确实很好,晶莹剔透的。
若是能做成配饰,肯定光彩夺目。
“卖钱吧!我听说书院最近缺钱。”
“若是卖了钱,日后如何归还?”鲍文昶想将钻石拿过来,却不及苟璃灵活:“书院能够维系下去,若是实在不成,向朝廷拨款便是。”
“要是能拨款,我觉得农课那一门也不会做的如此到位,院里马车连个马都没有,骑术课也没必要去马场。”
苟璃将紫钻细心的收了起来,她凑到鲍文昶的跟前,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此事,你我不说,没人会知道的。”
鲍文昶的心扑通停滞了,苟璃湿热的呼吸落在他的脸上,近的鲍文昶都能闻到苟璃身上的熏香味儿,今日她用了清雅的菡萏香,好闻极了。
“你不说话,我便当你同意了。待会儿将貔貅放到铺子里修,我便去街上逛逛,将紫钻处理了。”
苟璃拍了拍反应迟缓的鲍文昶:“你身体不大好,就不要你陪着了,我请金山送你回去。”
“可是……”
鲍文昶伸手拉住苟璃的衣袖,可是袖口却从他的掌心划过,心底的某一块痒痒的。
这种情绪,他第一次在鬼马的苟璃身上体验过。
“没什么可是。”苟璃看着不远处的街角:“是那个铁器铺子?”
“是的。”
鲍文昶点了点头。
苟璃便快步的走了过去,鲍文昶只能卯足力气转动轮椅。
而一直跟在他们身后,默不作声的孙连方悠长的叹了口气,他接过轮椅的把手。
“鲍院长,以前听闻你在京都朝辩的时候,乃是三寸不烂金舌,轻松赢了众人,是当之无愧的文状元。”
孙连方不禁取笑道:“你竟然在苟姑娘这里吃了个瘪。”
“她说话歪门邪理,做事不走寻常。”鲍文昶苍白的面色都红了,他摩挲着双手:“换做旁人也理论不过她。”
“反正我是不懂什么规规矩矩,方才她说要拿钻石给书院用,冲着这份心,我都不会阻拦。”
孙连方看着进了铁器铺子的苟璃:“安城主那么有钱,少一两颗钻石,全都是救济旁人,当咱们给他积福的。”
“连方,怎么你也……”
鲍文昶温润的眸色皆是问号,他岐黄书院的副院长已经完完全全进了苟璃的战线!
他们两人莫不是仇富吧!
算了!
鲍文昶不仇富,但他不喜欢安侑生的张狂,像狐狸一样的狡猾性格。
“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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苟璃在铁器铺子里等了一小会儿,自报家门后,叫许三的铺子老板一脸欣慰的看着苟璃。
苟璃都快被盯出毛了。
“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公子成婚了,没想到未来的夫人这么好看。”
许三手里拿着的铁锤挥了两下,吓得苟璃往旁边一让。
许三是年过半百,满头花白的老人,他满手的老茧子,手臂肌肉十分发达,一瞧就是手工极好的铁器工人。
苟璃看许三还挺和蔼可亲的,便心生了几许亲近。
“许老板和鲍院长是旧相识?”
“老夫看着公子长大的,虽然分开了几年,但对公子的感情一分不减。”
没承想许三与鲍文昶感情底子这么厚实。
苟璃漆黑的眼睛珠子转了一大圈,要是与许三交好,岂不是更得知鲍文昶的底细。
“原来,你们是这层关系呀!”
苟璃刚想继续打听些鲍文昶的事情。
这不,鲍文昶和孙连方不紧不慢的走了进来。
许三一瞧见鲍文昶,立马心花怒放,快速走到鲍文昶的身前:“公子,有些日子没见了,这次居然把夫人带了过来,许三当真是高兴啊!不像以前……”
“以前咋了?”
苟璃好奇的探问。
“许三!”鲍文昶一声叫嚷。
苟璃眉头一挑:“尊老爱幼,鲍院长,人家许老板也是长辈。”
苟璃向来都很讨长辈的欢心,她笑眯眯的绕在许三的身边:“许老板,话都说出来了,没必要瞒着我的。”
许三将铁锤放到一边,接过苟璃手中的金相貔貅,也并未将鲍文昶的羞赧放在眼里:“人家姑娘觉得公子身体不好,还没上门呢!媒婆就将人轰出来了,公子是个极好的人,谁若嫁他才是当真的幸福,所以以前总是虚欢喜一场。”
苟璃掩唇笑了出来。
本来就是,鲍文昶这样的身子骨,哪家姑娘愿意嫁给他。
苟璃要不是有图谋,她根本都不爱搭理鲍文昶的。
鲍文昶埋怨的眼神落在了苟璃和许三的身上。
“许三,话多了。”
“话多了也得说,公子,你也是的!”许三丝毫没将苟璃当做外人,也没将鲍文昶视为上位者:“得来了媳妇,便好生的疼惜,人生虚短,别藏着掖着。”
许三又凑到了苟璃的跟前:“姑娘,我看你这面相,就是公子的福星,你们日后要天长地久的。”
天长地久?
苟璃听许三这话,便觉得奇怪。
鲍文昶活不过二十,顶多有一年的寿命,那所谓的天长地久,时间也太短了吧!
“珍惜当下。”苟璃笑意更深。
“许三,我与苟姑娘之间会好好相处的。你也别多嘴,我心里知晓。”鲍文昶指了指许三手中的貔貅:“貔貅就麻烦你修了,修好之后,送到城主府就行了,至于修缮的钱,记在学院的账上,与下次给学生们定做的兵器,一起结算。”
“好好好,不多说!”许三懒得搭理鲍文昶,反而瞅着苟璃:“我这铁器铺子离学院不远,日后苟姑娘常来走动,我家这位鲍公子温柔如水,就是感情老不开窍,话说的直白些,怕是要姑娘主动些!”
苟璃白皙的脸颊一红:“谢许老板指点,日后会常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