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府里宾客已然散尽,只留些许走动的侍女在清理筵席上的酒菜。
后院至前厅乃至黄泉彼岸的陆府,一路间隔几丈地都有常军兵差候着命,他们此时一动未动。
常子锡拥着怀里的女子坐在兵临堂的屋檐上,自西向东一路指往忘川以北:“蕊儿,我须得让你瞧瞧这全景。我答应那花界仙尊,只用这一日。昨天夜里开始布置,至今夜亥时须得归还了。你瞧过后,战士们便要收拾了。”
常子锡的身上全是酒香,仿佛连怀里的人都能熏醉了似的。他自己的神情却是持重得很,半丝也没有醉酒的样子来。
陆珠莎惊诧的瞧着那一路蜿蜒的繁花锦簇,这哪里还是那个要黑不明阴冷荒芜的黄泉。
灯火长明,花草鲜艳,即便是人间或天庭盛世,也莫不过于如此了。
这一片花团似锦,灯火辉煌的盛景,爹爹和母亲自也是瞧得见吧。
她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瞧着那忘川两岸,总忍不住热泪盈眶。
常子锡自她身后站了起来,说:“我想着,你得好好站在这楼宇上来观赏一番,切莫辜负了这般为你独放的景致,也算是不枉费许副官的布置了。”
陆珠莎回头瞧着常子锡,她的眼眸里全是红艳艳的灯火,影影绰绰虚虚幻幻间,竟有些妖娆妩媚。
“许副官还不是听命于你,常子锡,我何等何能,值得你这般费心布置。”
常子锡搂过她的身子,总觉得鼻息、唇齿间全是诱惑似的。
只听他认真道:“蕊儿,你我只这一场婚礼,我总有私心,想让你记忆更深刻些。一早我便同你说了,莫说让你凌驾于这天地间所有女子之上,至少得让你不悔嫁入我常府。”
他的气息越来越近,越来越热,陆珠莎偏了偏头,小声说:“常子……少将,你即便不这般,我既已答应嫁与你,也自会好好做你的妻。为你打理好后院,让你妻妾平顺,绵延子嗣……”
“我如何不知,只是你有你的打算,我得有我的诚意。”常子锡好像是有些醉了,一番话在舌上卷了好几卷才说了出来,脑子里却是清醒极了。
眼前那个着一身火红嫁衣的女子,他那明艳不可方物的小妻子。她可知,将来定有一日,他要让这整个黄泉境内繁花似锦,灯火通明,歌舞升平。
他要让这人世间的万物生灵再也不惧怕死亡。
“我要与你一起,让这世间魂灵都平安喜乐欣欣向荣。如此,便不辜负神灵赋予我们这漫长的一生了……”他轻喃道。
“嗯?”陆珠莎偏头问。
他轻啄了下那侧饱满的脸颊,唇齿上滑腻温软一片。
一双手慢慢收紧,那寸盈盈一握的细腰,再用力些,便可折断了去。
常子锡只觉得身子热烘烘的,明明还是倒春寒的季节,这玄端礼服也单薄得很,身上却跟着了火似的,然,又只想离眼前这具温软的小身子近一些,更近一些。
陆珠莎的身子突地一震,陡然小声惊呼道:“李妈妈与文婆婆!万一她俩吃完酒回来了!一瞧,我不在,可不得急死去呀!”
“呵,你现下才想起她们来?”耳后的声音醇厚极了,仿佛在哪里听过似的。
“还不是因着你……”陆珠莎转过身子幽怨的瞧着他。他大笑道:“你放心,我早要许沧平去通知了。要不,我这花了大心血娶来的,捧在心尖尖上的新娘子若不见了,她们可担待得起。”
眼前的男子像是说着最平常不过的笑语来,陆珠莎那颗心却抑制不住的一颤再颤。
她望着他,眼眸里全染了风情爱意。
他低头一衔,心跟着一抽,还是前不久记忆里那心心念念的味道。
绵软,香甜,轻颤,让人欲罢不能。
夜深了,起风了,那些红色的灯影全颤抖了起来,整个世界被一片红光笼罩着,仿佛都跟着一起用力随风舞起来了似的。
陆珠莎腻在那方怀抱里有些不想走,可是底下的士兵一动未动的守在花草旁,等待着自己下场,他们方可行动。
突然想起小时候母亲说过的一句话来:“顶美好的事物固然最为弥足珍贵,可却容易使人起贪念。我们蕊儿长大了,万事万物都会经历,太好的东西,浅尝辄止,切莫可贪恋。那情爱,亦是如此……”
她抬头望着常子锡,他正好低头看向她,也不催促,嘴角眼梢的笑还未散去。瞳仁里只一个小小的她,半仰着头,眉目如画。
若有一日,他辜负了自己,须记得,记得今日,他给了她天下女子最为仰望的殊荣与盛宠。
“常子锡,你带我回去可好?”
常子锡笑望着她,头一低,陆珠莎条件反射的眯上了眼……
再睁眼,已然回到了卧房内。一双大红的高烛燃得正旺,屋子里烧着炭盆,暖烘烘的。
“常……少将……”
“蕊儿,你可知我最喜你唤我啥?”
“?”
“我最喜你自小,私下无人时,便唤我全名,一口一个常子锡……”
“以往在陆府,我自是可以任性胡乱喊叫,到了常府,被父亲母亲听见了,成何体统。”
“嗯,自然该叫夫君了。”
“夫君?”
“欸!”
陆珠莎翘着嘴,恼怒的望着他。常子锡一脸得逞的笑,指着桌上叠放着的两套衣裳,说:“蕊儿,那一套白衣,你换与我看,如何?”
陆珠莎抬眉道:“这个,不是该安置在衣物箱中么?”
“你说要换与我看,我便命许沧平这一路好生护着,亲自带过来的。”
陆珠莎拎着那身繁冗复杂的衣裳,为难的看向常子锡。
烛光间,她一身红衣似火,双眉微蹙,颊肉饱满,嘴巴微微嘟着,下巴上折出来奇奇怪怪的纹路,一张脸生动活泼极了,他却总觉得似曾相识起来。
脑子里有身白影一闪而过,他摇了摇头,面前的这张脸愈发鲜活生动。
一低头,唇便凑了上去,一双手摸索着解起了颈前的盘扣来,那小小圆圆的盘口全是天生与他作对似的,牢牢的纠缠在一块儿,半天不得要领……
陆珠莎睁着双眼,脑子杂乱:洞房夜,这就是要开始了么?
尚未反应过来,常子锡已然放开了她,那边厢李妈妈与文婆婆推门而入。
常子锡低声在她耳际边说:“正好,解衣服的人到了……”
陆珠莎一张脸被那番话染得通红。
一番搓洗蹂躏,陆珠莎终于被拾掇好了。
以往话本里的新婚夜,不是夫妻俩并坐在床畔,羞涩地相似一笑,双双倒下床去不就结束了么?
为何临到她这儿了,还得熏香沐浴更衣。
文婆婆瞧着少夫人,眼睛里全是惊艳。
原本刚进来时,瞧着那个浓妆艳抹的新娘子只觉得漂亮得紧。
心里端想着,新娘子不都是顶漂亮惊艳的么。如今洗去这一脸浓妆,倒是比之前明媚更甚。一身素衣立在那儿,亭亭如盖,眉眼微微带笑,竟是芳华绝代。
莫怪,自己府上那少将为了娶她这般折腾,不惜主动奉了一座桥,据说为此事,还跟老爷置了气。
到底还是少年郎,哪里抵得过美人红颜劫。
常子锡含笑看着扭扭捏捏袅袅娜娜从后边移出来的小妻子,喉头一滚,倒也没出声赞扬。
文婆婆与李妈妈是何等精明之人,片刻间身影便消失在房门外。
陆珠莎忐忑不安的立在那儿,常子锡轻轻地拉过她:“来,蕊儿,我与你挽发,如何?”
陆珠莎惊看着他,“你,竟还会挽发?”
常子锡将她拉至铜镜前,笑道:“你且瞧着便是。”
那一双常年握着兵器的手,在她的发丝里翻舞着,倒是熟练极了。
可是眼瞅着半盏茶的功夫都过去了,那一头黑丝反而更凌乱了些。
陆珠莎也不急,只在铜镜里含笑盈盈的瞧着他,常子锡的视线一躲,正巧瞧见白衣下的一双玉足,白净精致,十个脚趾轻轻上翘着,像嫩藕芽儿,小小的,圆头圆脑,粉嫩莹润。
他的手轻轻摩挲着她裸露在外的脖颈,冰肌莹澈,柔若无骨。
“常子锡?”
“嗯?”声音粗粝暗哑,“这挽发的活儿,还是明日一早交给丹儿吧……”
一矮身,将那梳妆台前的女子拦腰抱了起来,沿着床榻边一放,滚烫的吻便盖了上去……
手指灵活的在衣裙间窜动。
那身美妙绝伦飘逸如仙的白衣瞧着轻薄至极,裹着那具若隐若现的曼妙身子,却是费了常子锡老半天的功夫,依旧只解了外衫。
他抬起头来,耐着性子,一点一点的往外剥,跟剥竹笋一般,仿佛越往后剥,笋肉越鲜嫩,影影绰绰的,一点儿一点儿,慢慢呈现在眼前。
陆珠莎躺在那儿,满眼无措的望着常子锡,双唇艳敛一片,脸都快被灼出个洞来了,顺着耳际线一路红到脖子根往下蔓延而去……
那双原本清亮的眼,也被染得迷离朦胧含羞带怯了起来,被那单薄透视的素衣一衬,愈发媚眼如丝,妖娆万千。
常子锡顿觉得身上的每一处都快被点着了,火烧火燎。
手指颤得不行,终是不耐的抬手随意一翻。
那身素白的锦衣,终于再也不见了踪影。
瞧着床上玲珑有致的人儿,瞳孔一缩,整个人毫不犹疑的倾覆了上去……
“蕊儿,唤我……”
“唔……”
烛光摇曳,长夜漫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