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九十七章 病急(1 / 1)邓大蒙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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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阴冷的天气,却是一丝风,都没有。

寻常如此安静无风的阴天里,虽然依旧冷,可应是不容易见到雪的。

那一日清晨,冰雹子却突然就坠下来了。像是猛然间被开了闸,自天际边砸了下来,一时间,下得窗棂子噼噼啪啪作响。

“昨天夜里难得的安静,到了今日凌晨,怎么就突然打雷了!唉,你说奇怪不奇怪。”刘婶儿站在屋檐下轻声念叨着,抬首仰望着灰蒙蒙的天,又对着身旁的人儿说,“小李子,你说,这春天就来了么。明明还未立春呐,怎地,现在这儿就开始春雷隆隆了。”

小李子摇了摇头:“我也不知。只是咱们姑娘向来就睡得浅,昨夜想是又得被雷声惊醒了。”

“可不是么,今日怕是不到晌午,姑娘不会醒的,这一上午咱们啊,估计又没事儿干了……”

“吱呀……”不远处大门突然传来响动声,二人不约而同的望了过去。

只见来访者轻轻推开门,裹了一身的蓑衣,戴着斗笠,面容遮得严严实实的,看不真切。

“我敲了许久的门,没人应声儿,这才擅自推开来了。”来者,是对面的马管家。

“哎呦!大约是这冰豆子下得太大了些,我们就搁这门廊不远处站着呢,愣是都没听见您敲门。失敬失敬……”刘婶儿垫着小碎步,赶紧迎了上去,“他马叔,您快快进屋坐一下。”

马叔自顾自的也往屋檐下一站,取了斗笠,面容略显急切:“他刘婶儿,坐我就不坐了,这样大的雪豆子,即便是你我这么大的年纪,在这世间怕也是没见过两回。若不是有急事儿,我今日是定不会出这趟门的……”

随着马叔取斗笠的动作,刘婶儿不自觉的往旁边挪了一小步,才发现一直立在自己身后的小李子早就溜得没影儿了。

这小子,近日约莫是自己想成亲了,就老是打趣她和马叔来了。

她遂正色问:“马管家,何事令您如此急切?”

“唉,我们家家主昨天夜里烧了一宿,嘴里还喃喃的一直在念叨,大约是有些烧糊涂了……这不,我一大早就赶紧来你这边……”

“哎呦,你们家家主生病了,来我们这边有何用?”刘婶儿疑惑问道。

“来寻你们家姑娘……”

“噗嗤!”刘婶儿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儿,瞧马叔那一脸的焦灼又定了定神,严肃道,“马叔,您怕是急糊涂了么?这个我最是清楚不过的,我们家姑娘虽然略通些医理知识,可那是她平日里闲得无聊学着玩儿的,我们偶尔有些个伤风感冒上火啥的,她开些药,也是图个乐子,治不治得好皆不碍事。可是你们家家主那样尊贵的身份,又如您说的病得严重,您应该去找郎中呀,找我们家姑娘着实没多大用处的。”

“他刘婶儿,我倒还没有那般糊涂!你听我说……”马叔忍不住急得往前行了两步,尔后又意识到自己太过唐突,才顿了步子缓声解释道,“常先生的随从许先生,偏偏昨天夜里不在这儿,若是许先生平日里在时,那常先生的面儿,我们这些下人通常都是见不着的。你说要不哪有我这许多事儿,哪还需要我去花这些心思寻人。可是,许先生昨日偏偏说是有紧急事务要处理。他走时特意给我交代得清清楚楚的,说若是常先生病重,来对面寻你们家姑娘,切不可妄自去找郎中!”

“可是你们家先生病急且重,我们家姑娘,不过一介女流,医理半通不通,哪能担得起这样的重任啊!”

“许先生说行与不行他自有分断,你们家姑娘去了,我们先生便有转机。”

刘婶儿为难道:“可是我们家姑娘此刻还在熟睡,别的话她都好说,唯独这睡眠,切不可去扰了她,要不不知道会发多大的起床气儿……”

“事有轻缓急重……”

“哦,不不不,他马叔,尤其你们家家主的事儿我断不敢随意去找姑娘的,她今日本就对这茬子事尤其敏感。”刘婶儿连忙摆手。

“许先生吩咐过,说他昨日来拜访过了,你只须去通告姑娘一声即可。去与不去,让你们姑娘自行决断。”

“那可能是你们家许先生误会姑娘的意思了。许先生昨日一走,我们家姑娘就吩咐了,许先生再来,一律不许应门!”刘婶儿认真解释道,“为这事儿我也为难发愁得很,你说许先生那样有礼周到的公子,怕是连我也不忍拒绝的。可是,我们家姑娘貌似不想与你们家主有过多来往。哎呀!马叔,我劝你现下还是去寻郎中看病为重,先生的病情可是耽误不得!”

马叔一听这话,伸手急急的去解肩背上的蓑衣,越急越乱,越发找不到结绳:“许先生说万万不能去找郎中!否则大家都会遭殃。对了!许先生还说了,如若先生此次好不了,你们家姑娘怕也是在劫难逃。”

“在劫难逃是何意?”刘婶儿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只见马叔的蓑衣终于解了下来了,他随意放地上一丢,撩起裙角一副就要下跪的神情。

刘婶儿吓得赶紧上前一把死死的拽住了他,马叔急急道:“关乎人命的事,麻烦刘婶儿去通传一声,通传一声即可,至于钱姑娘去不去,由她决定可好?”

“去哪儿?作甚?”刘婶儿背后突然传来钱多多的声音。

吓得她手一松并顺势往前一推,马叔半蹲着身子没注意,被她一推,直接仰天摔至雪地里去了。

钱多多本来被二者推推嚷嚷的声儿吵得不厌其烦,怒气冲冲的出门来,瞧着这架势又忍俊不禁起来:“刘婶儿,这天寒地冻的,应该请马叔快快进屋喝盏热茶才是!怎地能让客人一直就站在廊下呢。”

刘婶儿一脸窘迫的低首站在一旁,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马叔利落的从雪地里爬了起来,急声解释道:“不关刘婶儿的事儿,家主病重,吾太过急切,特地来请姑娘至府上……”

“马叔,您怕真是急糊涂了,府上先生病重,您应去请郎中才是。”钱多多微微笑道。

“可是……可是许先生说,他说万不可去请郎中,只需请姑娘前去即可……”

钱多多叹了口气,苦笑道:“我去能干啥?我虽学了些医理,却也只是一知半解,若是伤风感冒我还能有些建议。您这般急切,冒着这样大的风雪前来,你们家主想也是病急且重,我实在无能为力,耽搁不得。”

马叔当下便愣了,方才对着刘婶儿他尚还能解释几句,不知缘何,此刻瞧着面带微笑的钱多多,明明内心的焦灼已然紧紧缠绕在了一处,却愣是一句话也没办法说出口来。

“马叔不应浪费时间了,应该紧急去寻郎中才是。”钱多多补充道。

刘婶儿忍不住摆了摆藏在宽大衣袖里的手,马叔立马心神领会的微微点了点头,依旧不死心的望向钱多多。

钱多多目光真诚极了,仿佛并不是见死不救,着实无能为力。

马叔缓缓转身离去,行至门口,他依旧不太死心的回身说了一句:“钱姑娘,许先生昨日临行前说了,若是我们先生……我们先生在这方土地上真有什么差池,怕是姑娘您也在劫难逃。那么……万请姑娘斟酌再三……”

话未说完,门“吱呀!”又被人自外推开了来。

门外,站着瑟瑟发抖的乐乐。

甫一推开门,乐乐便一脸惊慌的哆哆嗦嗦往屋内走去,边走边咋呼道:“钱多多,你快些进来,我有要事与你说!”

乐乐很少唤自己全名,更是极少在这样的早上便起床出门了,更遑论,屋外的冰雹子此刻还在争先恐后的大颗大颗往下砸。

钱多多瞧了眼站在门口不死心定定望着自己的马叔,定了定神,说:“马叔,为了稳妥起见,您还是先去寻一位郎中去吧。”

马叔摇了摇头:“许先生再三交待过,切不可去寻郎中,否则,我们都吃不了兜着走……钱姑娘,我信您,我这就回去守着先生,来与不来,我们都等您。”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推门而去。

“多多!你快些进来!”屋内,是乐乐在叫唤,声音又急又重。

“来了,来了。”钱多多嘴上答应着,视线却久久的胶在了那两片门扉上。

脑子里立刻浮现出常先生那一双幽深的眸子来,他微微蹙着眉,低低唤道:“蕊儿!别闹!”

此刻,正巧一颗冰豆子自屋檐上滚落而下,“咣”的一声砸在了她脚尖处。钱多多忍不住一阵哆嗦,脑海里那副情景明明无中生有,却是清晰至极,怎么也挥之不去。

“姑娘,要不咱们还是去看看吧……好歹都是邻里乡亲的,马叔瞧着也不是这般奇奇怪怪之人,大约也是真急坏了。”刘婶儿自后拉着钱多多的衣角,轻声建议道。

“多多!”屋里的人又在急急催促。

刘婶儿皱了皱眉,钱多多难得见她出现这样的神情,微微凝了凝神,吩咐道:“刘婶儿,你私下关注一下对面的宅子,有什么情况请务必告诉我。”

说完抬脚进屋,刚刚掀开门帘,又回头浅笑道:“刘婶儿,切记,在这盛京城里,莫要感情用事!”

许久以后,钱多多总是记得自己回头叮嘱刘婶儿的这句话,当时冰雹砸得瓦片乒乒乓乓作响,那句话她却说得字字清晰。

可是,不止没有说服刘婶儿;却连她自己,到底都没能说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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