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两个情况特殊的人来说,恋爱不是那么好谈的。苏方泽平时在工地,不能经常来学校看杨明月,杨明月没有交通工具,连学校都出不去。
两个人“谈恋爱”就只能在“谈”这个字上做文章了。从桑果园回来的第一天,苏方泽就申请了移动的欢乐家庭业务,申请杨明月加入,10块钱,不限分钟免费打。
苏方泽幽默风趣,所说的事情还能透露出一定的人生哲理,给刚刚步入社会的杨明月一些启发,所以,杨明月也很喜欢和苏方泽聊天,尤其是想到苏方泽不嫌弃自己的家庭和出身,就感觉心里很踏实,一块大石头高高悬起又平稳落下的那种踏实。
“明月,你今天下班以后有事吗?”
“没有啊,怎么啦?”
“哈哈,太好了,没事的话,你今天晚上来我家吃饭吧。”
“哦哦。”
“好的,你下班以后准备一下,我六点半过去接你。”
“哦哦。”
其实,杨明月不知道这样直接答应好不好,是不是应该推辞一下呢。
但是,她回想起当初田玉强也是多次叫自己去他家吃饭,自己直接就拒绝了。会不会是这种拒绝给人一种情感上的距离感导致两个人分手的呢?那个田玉强虽然奇葩,性格别扭,小气抠门,可是人家家庭条件好啊,父母都是正式单位啊,他也算是事业单位的,虽然没有编制。
杨明月想想竟然有些后悔了,当年那么轻易和田玉强分手也许是错误的,也许事情还有转机。
不对!不对!当时田玉强明确提到,他妈是不能看孩子的。他妈不能看孩子,意思就是让明月的妈妈来看。呵呵啊,那怎么可能呢,把孩子抱回娘家看,指不定爸爸妈妈会因为孩子生多少气、打多少架呢。让妈去婆家看,用不了五分钟,妈妈有可能和婆婆打起来。
这么一想,明月又觉得分手是对的,幸亏分手了。不然,后面不知道还有多少麻烦事呢。
所以,吃饭呢,还是痛痛快快的答应去吧,毕竟双方都已经见过家长了,吃个饭算什么啊。
冬天,农村小学放学很早,三点五十五放学。
所有的老师都开车驶出了校园,敏敏姐依旧在办公室和李帅哥聊天。貌似,敏敏姐最近已经接受了李帅哥。明月无意中听到李帅哥称呼敏敏姐为“老婆”,敏敏姐称呼李帅哥为“老婆”。
杨明月在办公室出神的坐了一回,然后回到四楼宿舍,照了照镜子,她发现自己头发毛糙干枯,偏黑的脸上五官也毫无可吸引人之处,鬓角处曾经挤青春痘留下的痘坑深深浅浅,嘴唇颜色也不是青春少女的红润,而是中老年妇女般的暗红色。
再低头看看自己的穿着,运动鞋,皱皱巴巴的牛仔裤,姐姐怀孕时穿的冲锋衣,穿在自己身上也是异常肥大。
蜷缩在床上,全身的筋骨酸酸的,思绪游离的杨明月想起白天在办公室里老师们讨论的话:
“郭老师,你家甜甜是不是明年就毕业了啊?”
“是啊,可愁死了。”
“有什么愁的啊。”
“当然是愁工作啊,毕业能找到好的工作吗?”
“你放心吧,甜甜这么优秀,肯定能找到好工作啊。”
“放心?甜甜如果能和明月似的,毕业就考上教师编制,我就放心了,不然可没法放心。”
呵呵哒,和自己似的,就让人放心了吗?看看这间小小的宿舍,自己这个落魄的样子,再看看自己背后那个伤痕累累的家,再看看自己找的这个只能住工地的对象,而且工资没发,自己一分钱都不敢花,这样的自己简直就是最糟的,有什么可放心的。
躺了一会儿,杨明月想起了一句极俗但是极有力量的话: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弗乱其所为,然后动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呵呵哒,难道上帝让自己尝尽苦难,是因为另有安排?不敢多想
五点了!杨明月在行李箱里翻了翻,找了件黑色羽绒服,白毛衣,黑色打底裤,放在床上。
洗头、洗脸、吹干头发,脸上拍上水、乳、隔离。换上黑色打底裤,白毛衣,穿上中长款修身的黑色羽绒服。
一米七的杨明月偏瘦,黑色打底裤和修身的羽绒服勾勒出杨明月直而长的腿和高挑的身材,半高领的白毛衣刚好盖住杨明月不白的脖子,露出抹了隔离霜之后略白的脸,五官还算端正。用敏敏姐的洗发水和护发素洗的头发比往日柔顺了许多。
再看镜子,清爽了许多。杨明月对着镜子笑了笑,镜子中的自己颇有点文雅书香的感觉。
“加油啊。”杨明月对自己说。
六点半,天已经完全黑了,阴冷的风刮着,苏方泽开着他的黑色科鲁兹来接明月了。
新王村离小马村紧挨着。杨明月感觉上车没多久,苏方泽就把车停在路边,说:“到了,咱下车吧。”
“到了吗?”杨明月觉得这里不像苏方泽的家啊,印象中苏方泽的家是在一个大胡同里面,门口是斑驳的蓝大门啊。
“哦,我忘了和你说了,今天来我奶奶家吃饭。”苏方泽笑着说。
“奶奶家?你怎么不早说啊?”明月有点紧张。
杨明月长这么大,几乎没有在别人家吃过饭,村里的人包括叔叔伯伯都瞧不起明月的爸爸妈妈,顺带着瞧不起明月,明月也不屑于和他们有过多的牵扯,更不用说去他们家吃饭了。
所以,没有参加过任何饭局的杨明月一听说和陌生人吃饭就有点紧张。
苏方泽看出了杨明月的紧张,牵起杨明月的手,攥了一下,说:“没事,放心,有我呢,你就放心吃吧。”
苏方泽的手宽而厚,手心很有温度;苏方泽的话短而温柔,让人听着很温暖;苏方泽的眼神传递着踏实,明月觉得很温馨。
街南大胡同第一户,红大门,院子很宽敞,四间新砖房,不过外墙没有包瓷砖,推开门,屋里水泥地面,老式家具,但是摆放的整整齐齐,一尘不染。
随着杨明月关门的声音响起来,杨明月就听到里屋传出浑厚的声音:“来了吗?快去看看。”接着杨明月就看到了苏方泽的奶奶迎了出来。
“明月来了,快屋里坐。”苏方泽的奶奶拉起明月的手,笑着说。
“好的,奶奶。”
走进里屋。
“来的正好啊,明月,饺子刚下锅,你先坐下歇歇,咱们一会儿开饭。”苏方泽的妈妈一边麻利的摘下粘了面粉的围裙,一边春风满面的招呼明月。
“刚才方泽说他到小马村了,我估摸着几分钟就到,就把饺子下到锅里了。你饿了吧,明月?”苏方泽的妈妈关切的问。
“还行啊,姨,中午吃的多,不是很饿。”明月靠着炕沿回答。
“外面挺冷哈,来炉子旁边坐吧,暖和暖和。”
说话的是一位身材宽大、面容和蔼的老年人,从五官上看,和苏方泽有六七分相像,杨明月猜想这应该是苏方泽的爷爷。
果然,苏方泽应声介绍说:“明月,这是爷爷。”
“谢谢爷爷,我不冷,我穿了羽绒服了”明月依旧靠着炕沿。
明月看到苏方泽的爷爷打量了自己一眼,然后笑着点了点头。
“年轻的时候,我去过你们杨家村,你们那里卖海鲜的多啊。”苏方泽的爷爷说
“是的,我们村有一条街,专门卖海鲜。”明月回答。
此时,杨明月看到苏方泽熟练地拿筷子、摆醋碗、扒蒜皮、砸蒜,并没有参与聊天。
一会儿,饺子上桌。
肉丸的饺子配着醋和蒜泥,很好吃,实话实说,这是杨明月吃过的最好吃的饺子。最初,杨明月还感觉吃饺子会是一顿比较草率的饭,不如炒几个好菜正式,但是,能把饺子包的这么好吃,也是相当不错啦。
“你爷爷奶奶从前几天就想要叫你来家里吃饭,问我吃什么好,吃什么好啊?一家人在一起吃饺子不是挺好的吗?”苏方泽的妈妈吃着饺子,笑着对明月说。
“是的呢,吃饺子挺好的。”明月简单回答。
“觉得这个饺子还行吗?”苏方泽妈妈问。
“很好吃啊,姨。”明月吃着饺子回答。
“小马村离这里很近啊,什么时候想吃就再来家里吃,我再给你包。”苏方泽奶奶对明月说
“好的,奶奶。”
杨明月有一点感动,自己小的时候一直羡慕别人有奶奶疼,那种发自肺腑的疼爱一点都不逊于爸爸妈妈。而自己的妈妈从小就揪着耳朵教诲明月:长大以后千万别疼奶奶,奶奶一点都没有管过你,什么都舍不得给你吃.....
“吃啊,锅台那儿还有呢,别剩下哈。”苏方泽妈妈劝明月。
“好的,姨。”明月回过神来。
明月夹起一个饺子,准备去蘸醋,结果,筷子一滑,啪叽一下子掉到了醋碗里。醋溅到了桌子的一角。
明月尴尬的笑了笑,然后看了看所有人,还好大家安静的吃饺子,没有发现明月的失误。
明月正在犹豫用什么擦一擦这些醋渍的时候,苏方泽悄悄的从衣兜里拿出一块卫生纸,把醋渍抹干净了。然后安慰似的看了明月一眼,平静的说:“吃吧。”
吃到最后,大家都吃饱了,苏方泽利索的收拾好桌子,明月想要去帮忙,方泽妈妈拦住了她。
“方泽从下就知道替大人收拾桌子、做家务,他都习惯了,一会就收拾好,你就别动手了,坐下喝点茶吧。”
喝了茶,苏方泽送明月回学校。
屋内,温暖温馨;屋外,寒风刺骨。
但是,明月特意看了看夜空,漫天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