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方泽的妈妈和宝贵大娘很是聊得来。
自从杨明月认识苏方泽以后,每次来苏方泽家,宝贵大娘都会过来玩一会,杨明月都会陪宝贵大娘说会话,说话间,宝贵大娘时不时的会笑着端详杨明月。每次宝贵大娘离开的时候,杨明月都会送宝贵大娘走出大门去。
苏方泽有时说:“明月,我真是没有想到,你在不幸的家庭环境中长大,礼法还能这么周全,每次都把客人送出门去,挺好。”
实际上,杨明月知道,苏方泽只是看到了表面现象,在那种家庭环境中长大,杨明月确实没有学到什么待人接物之道,也没有学得到什么为人处世之道,至于所谓的礼法,自己更是一窍不通。
自己所会的这些迎来送往的礼貌都是自己从书里还有电视上学的。
而苏方泽的礼法素养是真的在一个大家庭里熏陶和教导出来的。
苏方泽说:
“很小的时候,老奶奶总是说,见到长辈一定要不能低着头走过去,要大大方方的问好。我就每次见人都会叫:奶奶好、爷爷好,叔叔好。大伯好。”
“后来,再长大一点,老奶奶又说,小孩子见了长辈不能只问个好就走,一定要再问,您吃了吗?或者最近挺好的吧,或者说,这几天冷,多穿点,别冻着啊。”
“慢慢的,在长大一点,每到逢年过节的,家里来客人,爷爷总是让我们这些小辈去给长辈端酒,说吉祥话。当时心里很发怵,总是希望客人赶紧喝完,自己快点开溜。”
“但是满桌子人仿佛能看透自己心思似的,嘻嘻哈哈,就是不让走。
给姑父端起一杯酒,紧张的说:姑父,请您喝酒。姑父笑眯眯的看着我却不接酒杯,爷爷就说:端酒得说吉祥说,不然姑父不能喝。我就赶紧笑着说:姑父,祝您心想事成,请喝酒。
姑父看着我窘迫紧张的样子,哈哈大笑,并摸摸我的头,满饮此杯,看着姑父喝完,我心里高兴极了,一种解放了的感觉。”
“正准备离开,客人们起哄:你姑父就喝一杯哪成?你得让你姑父双起来啊,再给你姑父倒一杯。”
“我就打算再给姑父倒上,结果姑父就问:问什么给我再倒酒啊。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站在那里感觉有些尴尬。叔叔就提示我:泽,你就说,你这酒里有福,你这是给你姑父添福啦。我赶紧学着说给大姑父。”
“倒上酒,我给大姑父端起酒杯,心想不能再尴尬了,就赶紧绞尽脑汁想吉祥话:姑父,祝您心想事成,好事成双,请喝酒。”
满桌子的人哈哈大笑,说:方泽进步的挺快啊。姑父胖乎乎的肚子上的肉笑的一颤一颤的。
就这样,长大以后的苏方泽在人际交往中,总是能够拿捏出最合适的分寸,无论在什么场合中总是游刃有余。
杨明月就不一样了,从小没有人教过她,甚至生活中耳濡目染的处理问题的方式都是错误的。故而,人多的时候,杨明月不敢说话,怕自己说错。
工作以后,每到集体聚餐的时候,看到同事们互相倒果汁、给领导敬酒。杨明月就觉得很累心,很不知所措。
有一天晚上,在苏方泽奶奶家吃完饭,苏方泽的妈妈牵着明月的手往大胡同里的蓝大门走去,苏方泽在后面跟着,路过胜军超市。
“这家胜军超市是你军婶婶开的,咱家和你军婶婶家是一个院儿,关系很近。”苏方泽妈妈指着超市说。
“一个院儿,不是指一个院子,而是指血缘亲属关系很近,红黑白事联系密切的意思,如果一个院里的人办喜事,院里其他的人都要随份子,喝喜酒的。”苏方泽和明月解释说。
“我知道啊。”明月冲着苏方泽撇了下嘴。没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吗?虽然明月家没有院,但是别人家都是有院的,自己是听说过的,这么简单的问题,还用苏方泽解释。
哎.....苏方泽妈妈突然停下脚步。
“怎么啦,姨?”明月问。
“没事,明月,咱待会回家也没啥事,不如去看看你老奶奶吧。”苏方泽妈妈说。
“老奶奶?”
“就是你胜军婶婶的老婆婆,和你老奶奶同岁,你老奶奶活着的时候和她最好,今年95岁了。她特别喜欢方泽,从小到大,没少抱方泽,咱去看看吧。”苏方泽妈妈说。
苏方泽妈妈的语气和眼神都透露出商量的意思。显然,明月可以选择不去,而且她心里也真的不想去,去了说啥呢?关键,明月不好意思拒绝苏方泽的妈妈,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去看看这个陌生的老奶奶。
苏方泽妈妈高兴的牵着明月的手,向胜军超市的后方走去。
超市后面是四间新瓦房,宽房子大屋的,还挺气派。
走进去,一个干瘦的中年妇女迎了上来。
“这是方泽的对象吧,你看看,多么好啊,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们婆婆媳妇和商量好了似的,都是高个儿。快坐快坐”
“明月,你得叫奶奶,咱们这是一家人。”明月婆婆介绍说。
“奶奶好。”明月努力露出大白牙,微笑着问好。
“我们来看看她老奶奶,最近还挺好的吧?”苏方泽妈妈说。
“还是那样啊,说不上好坏。”
说着大家向里屋走去。
进了里屋,差点没把明月呛死,一股子药房、厕所、超市、仓库还有老年人专属的混合味。
再看看床上躺着的那个老奶奶,也差点没把明月吓死。一个干到能看出骨骼的头从被子里伸出来。
两只眼没有一丝亮光,浑浊混当的感觉。嘴巴向里凹陷,乃至都看不大嘴唇。头发雪白,稀稀疏疏,露着大部分头皮。
杨明月见苏方泽的妈妈走到老奶奶的窗前,拉着老奶奶的手,弯着腰,轻声细语的在老奶奶的耳边说话。
“奶奶,我是丽平啊,你还认得我吗?”
老奶奶没摇头也没点头,盯着苏方泽的妈妈哼哼了两声。
“这是记得我,奶奶记性还挺好来。”苏方泽的妈妈高兴地告诉大家。
老奶奶明明什么也没说啊,怎么看出记性好的啊,看来就是捡好的话往好的方面说,大家就都开心,杨明月想。
“奶奶,这是方泽的对象--明月,你看看,好吗?”
苏方泽妈妈指了指明月,然后低着头问老奶奶。
老奶奶的脑袋在枕头上动了动,但是幅度不大,不过,眼珠慢悠悠的转了转。莫非,这个95岁的老奶奶真的想看看自己。
杨明月也走到老奶奶的窗前,弯着腰,说:“老奶奶,你好啊,我是明月啊。”
“好啊,好啊。”老奶奶的手从被窝里慢慢的挪出来,颤颤巍巍的想要抓住明月的手。
杨明月赶紧把手迎了上去,在两手触碰的瞬间,杨明月感觉到了一阵温情。
“好啊,好啊。”老奶奶又颤颤抖抖的重复了一遍。
在场的人,包括苏方泽都有点泪眼婆娑。这个老奶奶年轻的时候得多么喜欢苏方泽啊,才会在头脑混乱的晚年看到苏方泽的对象,这么激动。
杨明月的心也有点微微感动。这个素不相识的老奶奶,垂暮之年,见了自己这么激动,不住的说好,还这么亲切的抓住自己的手。
当然,这有一个前提:自己是苏方泽的对象。
杨明月突然觉得自己很珍惜这个身份。自己从这个身份中得来的平静和温情远比自己那个血肉相关的原生家庭中得到的多得多。
但是,当这个想法闪过的时候,杨明月又很快否定了自己,毕竟,两地分居的婚姻生活,对自己来说,也很残酷。
晚上,苏方泽送明月回学校。汽车行驶在荒凉安静的乡村路上,给人一种孤单的感觉。
“明月,你今天的表现出乎我的预料。”苏方泽看了明月一眼,微笑着说。
车内光线昏暗,但苏方泽的双眸闪亮,短暂的一个眼神中仿佛传递出爱情。车内的杨明月发现苏方泽微微一笑竟然还有浅浅的酒窝。
认识这么久了,杨明月今天才发现。
“怎么出乎你预料了?”明月问。
未到学校,苏方泽平稳的停下车,一脸认真的看着杨明月的脸,说:“我以为你会被老奶奶吓到,没想到你会上前去握老奶奶的手。我很感动”
“怎么停车了?”
杨明月不敢看苏方泽,不敢看他那闪亮的眼睛。
“说说话,到了学校就不能说了。”苏方泽说。
“出乎你的预料的是这个?”杨明月假装看手机,低头问。
“对啊,明月,我没想到你这么有礼法,在这种场合中做的这么一丝不苟,不多说,不少道,但是把事情办的这么漂亮。”
杨明月觉得这么夸奖有点言过其实了,自己哪有这么优秀啊。
“明月,看着我的眼睛。”苏方泽温柔中带有严厉。
“嗯。”
明月抬头看着面前的这个男人,他是如此稳重而细心,做派端正,贴心懂事,此刻,他正与自己四目相对。
“明月,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我要真心的回答。”
杨明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她对于婚后两地分居的担心,该怎么和他说呢?
“明月,我知道,你和我结婚以后,生活可能会孤单寂寞一些,但是,相信我,我会努力的,我会让你过上你想要的生活”
“你愿意相信我吗?”苏方泽依旧一脸认真的看着明月。
杨明月说的是愿意,过去好久,杨明月依旧在想这个问题,当时的她好像是被道德绑架了一般,没法说不愿意。
谁会去拒绝一个心怀斗志的暖男,谁能去拒绝一个心怀斗志的暖男。
汽车再次开动起来,明月望了望窗外,皓月当空.......